雙面人(17)_孟宇

十七

　　"老弟，你說巧了。我帶來的這位小兄弟不是外人。他岳父是我西南軍政大學老同學。小夥子很出色，我們推薦他擔任南海省會椰城市公安局長。花梨木可是長在他的地盤上。我已經安排他給我們選兩件好東西。"副部長順勢作了介紹。艾和平本來正急著哩，兩個人雲裡霧裡聊著神仙話，就是不提要錢的事，可乾著急卻插不上話。

　　"沒問題。"艾和平一看來了機會，立馬站起來了。副部長笑著示意他坐下，稍安勿躁。

　　"花梨木出自南海不假，但是，南海本地做工太粗了。"副司長非常在行，嘴角一翹，把一勺魚翅喂到嘴裡，咕噥著說。

　　"我不同意你觀點呵，短視！花梨木收藏的走勢，我看是資源型的。正經造辦處的花梨木傢俱有幾件？故宮博物院也不過寥寥。可收藏者眾啊，怎麼著？照如此勢頭，不出十年，連花梨木的老樹根，也得是寶貝！"副部長在這個問題上，充分掌握了了話語權。

　　"有道理，老兄說得有道理。"副司長被副部長說服了。眼睛突然就轉到了艾和平臉上，話鋒也跟著一轉"你那事，這麼辦。家屬樓這一塊，我這不能解決，家屬樓是要分配給個人的，國家投資，不能分給個人，這錢要撥給你，我們都得犯錯誤。椰城公安大廈這4000萬，我這可以解決3000萬，不過要分三個年度。具體手續，你委託省財政廳專題報告。報告一到，第一批1000萬，三個月內可以到你省財政帳戶。"

　　"謝謝，太謝謝了。"艾和平沒有想到，3000萬就這麼輕鬆搞掂。副部長拉拉他的衣襟，怕他興奮失態，丟了堂堂公安的面子。

　　艾和平送走了副司長副部長，長長松了一口氣。他襯衣都濕了好幾次了。追捕二王那會兒，他也沒有這麼緊張過。他叫了埋單，就舒舒服服靠在了沙發上閉上眼睛，享受這兩天所創造的奇跡。

　　一會，黑西服聶手聶腳進來了，恭恭敬敬遞上了帳單。

　　13500元！他嚇了一跳，以為看花了眼睛。不是2500元嗎？

　　2500一位，四位是10000，外加15％服務費，總共11500。那瓶XO2000元，加起來，13500。今天，你請客算是節約的啦。

　　他一摸兜，身上只有5000元，在他眼裡，這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加上兩個沒有派上用場的紅包4000，也不過9000元，還差4500元哩。又讓他尷尬了一回。他堂堂省會城市的公安局局長，一年的工資，竟然不低一頓飯錢。哎--

　　不要著急，明天送來也可以。副部長副司長都是我們的老客人啦。

　　這不是威脅嗎。艾和平心裡想，這丟人的事怎麼敢讓他們兩位爺知道呢。他立刻想到了吉林駐北京辦事處，他電話打過去，主任是老熟人，很熱情。說別急別急。沒多久，主任親自送錢來了，並把他接回了辦事處住宿。

　　那天晚上，他吐了。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非常噁心。他想仰望星空，可是，寒冷的北京，再加上他醉酒，根本看不到星空。那天晚上，他睡不著，他反復回味，今生最香的那餐飯。

　　14

　　艾和平出生在長白山下和龍縣八家子鎮西邵村。抗日戰爭初期，爺爺參加了抗聯。後來，抗聯被打散了，周保中軍長率領隊伍，向蘇聯境內撤退。爺爺戀家，想著到了老毛子那，猴年馬月才能回來？就請了三天假，和奶奶告個別。奶奶見了爺爺死活不讓走了。就這麼著，爺爺脫離了隊伍。

　　在此以後幾十年，爺爺絕口不提抗聯這回事。脫離隊伍是他一生最大的恥辱。

　　有一年，朝鮮人民的偉大領袖金日成將軍，派人到吉林尋找當年抗聯的老戰友。金將軍名單上明明有他，可他，死活不承認。他私下跟孫子艾和平說，金日成和他不是一個團，張蔚華才是金日成真正的戰友，上中學他倆人就在一塊，又一塊參加的抗日。張蔚華是爺爺的團政委。金將軍成了朝鮮人民的偉大領袖，要是一問，偉大領袖的戰友是個逃兵，這丟的可不是我老艾家的人，是偉大領袖的人，是中國國家的人。孫子理解爺爺。

　　後來，省軍區專門派來幹部看他，告訴他，根據當時實際情況，抗聯被打散了，撤沒撤到蘇聯不是劃分逃兵的依據。只要後來沒有反革命，國家就承認其革命經歷。從此，頒發了榮譽軍人證書，每年發一些撫恤金。有一年，軍區要編寫抗聯回憶錄，專門把健在的抗聯老戰士接到招待所住下來，回憶歷史，撰寫回憶錄。爺爺住了半個月，就回來了。臨了，到招待所食堂，用結餘的飯票，買了10個韭菜豬肉餡包子，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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