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15)_孟宇

十五

　　"艾局長，開局不錯啊。艾海瑞的大名市委早就聽說了，大半個椰城差不多也知道了。海瑞墓整風，我看很好。海瑞是咱們椰城的先賢，我們生活在這幾十年，沒有你認識深刻，我倒有些慚愧哩。"

　　"書記領導的好。我們在市委直接領導下開展工作的。"艾和平垂下眼簾，低聲說。

　　"哎，我可不喜歡這麼謙虛，不是謙虛，是虛情假意嘛。實話和你說，椰城迫切需要的不是一個艾海瑞，而是10個20個艾海瑞、李海瑞、張海瑞。"

　　"謝謝書記鼓勵。"

　　"我知道，接下來困難肯定不小，說說你的想法。"葉書記喝一口茶，調整舒服一點的姿勢，靠在沙發上，雙目微閉，這是他認真聽彙報的習慣動作。

　　艾和平把兩大塊工作做了詳細彙報。一個是基地建設方面的，主要是資金籌集，包括北京之行的目的等等。另一個是元旦過後，風雷行動的部署情況。他希望通過風雷行動，在春節前，實現椰城社會治安的初步好轉。

　　葉書記聽得很仔細很認真。聽完艾和平的彙報，他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我看你人才難得，人才難得啊。你說的兩大塊我都支持。第一，我負責和市政府聯繫，落實減免基地報建費和城市配套費的事。不過，北京我可就幫不上忙了，你要見機行事。需要花點小錢的地方，絕對不要吝嗇。"說這話的時候，葉書記稍微提高了嗓門表示強調。因為，他剛剛表揚完艾和平是海瑞一樣的清官，馬上就說到去北京送禮，彎子轉的大了些。艾和平也微微有些吃驚，瞬間猜透了葉的意思。

　　"至於風雷行動，你從北京回來之後，周密部署，慎重初戰，力求一戰決定乾坤，實現椰城社會治安形勢的根本好轉，而不是初步好轉。我跟你說，來椰城的中央領導，兄弟省市的領導絡繹不絕，社會治安混亂，打得是我這市委書記的臉啊。"葉書記有點激動，站起來了，背起手，來回度步："我現在就把尚方寶劍送給你：你放膽幹，不管他有什麼背景，不管牽扯到什麼人，決不手軟！這一口氣，我憋了8個月了。真是豈有此理！"

　　"葉書記，請你放心，我代表全域2500名幹警向您保證：堅決完成市委交給我們的任務，我們將以鐵的行動打擊椰城的黑惡勢力！"艾和平看到葉書記如此態度，倆人立刻有了精神契合點，他也有些激動，騰地也從沙發上站起來。

　　"好好，我們這次談話不需要傳達的。"葉書記平靜下來，特意囑咐一句。

　　"是。我明白。"

　　一切都很順利。新局長和老書記的互動非常默契，非常完美。可是，接下來一個細小的動作，卻讓兩個人都尷尬不已。

　　艾和平臨告別的時候，忽然想起看望省委書記的事和搬家的事都該和書記彙報一下，鬼使神差，他就伸手準備從上衣口袋裡掏一個筆記本。而葉書記，依據官場慣例，到醫院看望他，都會遞一個2000千塊的紅包。他就習慣地先客氣了一下，但是卻做出了接受的手勢。因為，在南海官場，領導拒收這樣的紅包，被拒之人就會被認為有重大問題，表示領導在和他劃清界線，被拒之人會因此忐忑不安。艾和平雖然沒送過紅包，但是悟性極高的他立刻明白葉書記的誤會，而他伸進上衣口袋的手卻僵在了那裡。相對的，葉書記也很意外，伸出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尷尬對視幾秒鐘之後，葉書記自嘲地笑笑，先恢復了常態，老練地握住艾和平的手，幾乎是相擁走出了房門。

　　13

　　有了這次尷尬的經歷，再回味葉書記不要怕花小錢的指示，艾和平為進京作了充分準備。他安排局辦公室主任買了幾個碩大的玳瑁、幾個名貴的珊瑚，還有香煙、洋酒什麼的。還準備了幾個信封，每個信封裡裝了2000元現金。他挺興奮，就像備足了彈藥準備攻城的武士，經過短暫的歷練，他很快弄懂了南方官場潛規則。

　　副部長在寬大的辦公室裡，頗為欣賞的看著艾和平撅著屁股笨拙地搬弄碩大的玳瑁，然後，又不熟練地遞上信封。

　　"玳瑁和珊瑚是南海特產，是稀罕物。今後，總有一天國家會禁止買賣的，我很喜歡，就收下了。"副部長壞笑地看著2000元的信封："至於這東西嘛，你收起來吧，啊。"

　　艾和平有點茫然，難道又出錯了？他拿眼睛看著副部長出神。

　　"你是我們派去的幹部，自己人，啊，當然要支援你們工作。既然你來了，我是決不讓你空手而歸的，但是，年輕人，你知道什麼叫僧多粥少嘛？我這只能解決500萬。再多了，恐怕要上部務會研究，部務會上人多嘴雜，研究結果是誰也說不準的。"

　　"我缺7000萬，怎麼也得替我解決一個整數啊。"艾和平知道副部長是欣賞自己的，口氣略微誇張，神情近乎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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