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人(10)_孟宇

十

　　協會成立20幾天，風平浪靜。入會的小老闆再沒受到騷擾。

　　一天晚上，天氣非常悶熱難捱，阿毅跑去沖涼降溫。拷機響了，他沒管，可是，就是響個不停。他停了手，用濕漉漉的手翻出拷機：有人鬧事，有槍。雙島店。阿毅沒想很多，邊穿衣服邊催促集合隊伍。弟兄五六個，拿著棍子，操著刀子，跟著阿毅上了一輛麵包車。蘭桂坊的地盤是黑哥的地盤，阿毅的地盤，這地盤是不容侵犯的。阿毅開車沖到雙島店的時候，氣氛非常緊張，兩個瘦小的小青年，揮舞著手槍，其中一個，控制了雙島店老闆，用槍抵住他的頭。鬧事的黑瘦青年，一看就是山裡人，也不象職業殺手。他們眼神裡缺少職業殺手那股一槍奪命的狠勁，握槍的手還哆嗦哩。阿毅迅速判明了對手的身份。他希望用智慧戰勝這倆持槍的傢伙。

　　"兄弟，那條道上的？"阿毅問。

　　"別過來，過來我就開槍啦。"一看來了這麼多操傢伙的人，抓著老闆的那個長得像猴子的傢伙由於恐懼，暴躁起來。

　　操你媽。阿毅身後一個兄弟，騰空飛起來，撲向其中一個傢伙。

　　"咣！"一聲槍響，阿毅屁股挨了一槍。殷殷的鮮血汩汩流出來了。槍一響，阿毅的兄弟們紅了眼，奮起痛毆槍手，槍手扔了槍，反而嚇得嗚嗚地哭了起來。

　　9

　　出了這麼大事，黑俊明急忙趕回蘭桂坊。兩個俘虜連人帶槍押在那。

　　事情很快就清楚了。事情源頭得從地下兵工廠說起。國民黨撤退時，薛嶽部隊的兵工廠關姓、菊姓兩位工程師逃進了七峰嶺。後來，他們在七峰嶺一條山谷裡娶妻生子，繁衍後代。大概追求《桃花源記》的意境吧，他們把生活的那個山谷取名叫做桃花穀。開始，整個山谷就兩家人，他們開墾了幾畝山地，種糧食種菜，再打打獵，自在而悠閒。

　　後來，妻子娶得多了，生的孩子自然也多了，生存問題就來了。山外鬧文革大唱樣板戲，需要道具槍，為了糊口，他們重操舊業，專造不能夠射擊的道具槍，賺了一些錢。山裡野獸多，黎族鄉親們看他們有造槍的技術，就央求他們造槍，打獵防身。推辭不過，他們就製造了幾把獵槍。後來，要槍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害怕惹禍，就金盆洗手不幹了。幾年前，兩位老人在60多歲上相繼安詳去世，雖然不長壽，卻是善終。

　　走私汽車那年，出現大量的現金交易，需要武裝押運。他們的後代，有掌握了造槍技術的，就開始製造手槍。走私汽車平息，槍還在造，他們生產的槍械大部分銷往廣東地區，道兒上謊稱是越南來的走私貨。

　　雙島鬧事的這兩位小夥子，是關廠長的兒子小關和外甥菊猴子。兩人平時在山洞裡幹活，沒有出過山門。那一天，忽然都鬱悶得不行，就相互縱容到椰城來耍。沒有錢怎麼辦？兩人就決定偷兩把槍到椰城來賣，在他們眼裡，槍是可以換錢的商品，就和鋤頭鐮刀差不多，根本不知道造販槍支是違法的。哪有在大街上吆喝賣槍的？

　　椰城是座小城市，對於從沒出過門的山裡人來說，已經足以讓他們眼花繚亂暈頭轉向了。在椰城轉悠了好幾天，槍沒有找到買主，錢也花完了，精神上挺苦悶。倆人在地攤上各吃了一盤文縣炒河粉，溜達著進了雙島歌舞廳。他們在散座上喝了兩杯刨冰蜂蜜，沒敢唱歌，也沒敢點坐台小姐。不是不想點，兩位青春躁動期的山裡人看見穿著暴露眉眼輕佻的小姐，早已心猿意馬血脈噴張了，只是苦於身上沒錢，不敢造次。盤桓一個多小時，他們埋單走人。帳單遞過來嚇了他們一跳。這貴，120元，就喝了兩杯蜜水，連小姐的手都沒有摸一下。咦，那手可嫩哩。在山裡，一斤蜂蜜才5塊錢。兩個人就小聲嘀咕，店家宰客，看那保安橫鼻子豎眼，不像是好人。雙島歌舞廳自從受到黑俊明保護，腰杆硬了不少。遇到不付帳的或付帳遲疑的，態度蠻橫。兩個小夥子把所有口袋都翻遍了，湊了20幾塊錢。菊猴子一著急，"啪，"掏出一把手槍拍在了吧臺上。他的本意，是想用手槍抵帳，可是，一見亮出手槍，沒容他把用槍頂帳的想法說出口，原先還蠻橫的小嘍羅們已經慌了神，呐喊著奪路而逃。小嘍羅跑了，老闆只好硬著頭皮沖過來一問究竟。

　　一看事情鬧大，菊猴子一把揪住老闆的衣領，上堂的手槍頂住了他光亮的的腦門。這時候，回過神來的小嘍羅才想起給阿毅報信求援。他們交了保護費嘛。

　　黑俊明聽完敘述，呵呵一笑說："阿毅，你趕緊包紮好傷口，休息去吧，這裡的事大哥處理。"阿毅點頭應一聲走了。黑俊明看著押在那的兩個山裡娃就想，道上行走，防身的武器是少不了的。眼前這兩個笨蛋，打也不是，殺也不是，既然是兵工廠廠長的兒子和外甥，不如和他老子談判，做個朋友。和他們交上朋友，今後，武器的管道就暢通了。

　　黑俊明和阿毅商量了半天，決定讓關廠長兒子帶路，輕車簡從，秘密進山。車子開到一座護林點，前邊就沒路了，剩下的要徒步。阿毅有傷在身，走得慢。走了很長時間才來到一個瀑布跟前。

　　小關說："大哥，進山要穿過這個瀑布，二當家有傷，見不得水，要麼，就等在外邊吧。"

　　"不行、不行。"阿毅說："大哥一個人進山，我不放心。這樣，我弄幾張芭蕉葉把傷口包起來吧。"

　　這個意見，黑俊明沒法反對。天快黑的時候，他們穿過水簾洞進了山。沒想到，一出洞口地勢就開闊起來，一會竟然有了燈光。黑俊明就問：荒山野嶺的點哪兒來的電啊？小關就說：爺爺在世的時候建的小型水電站。據說島上好多地方沒有電的時候，我們這就有電了。

　　怪不得政府抓不住你爹，感情你們是獨立王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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