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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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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認,您的消息十分靈通,但有一點需要修正,市政府不是責令,而是和我們商量。這事正在研究之中,還沒有最終的結果。」馬千里答。 「我們做了精准的測算,若要兼併那個廠,你們的資金鏈將十分緊張,需要大量舉債才能維持生產。而負債率一旦突破警戒線,你的工廠將處於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可能跟你們合作。我們要對霍夫曼公司的每一位股東負責。」米勒先生刻板地說。 米勒說完,會議陷入了短暫的沉寂,氣氛驟然有些緊張。 談判最忌冷場,眾人心裡焦急,卻不敢開口亂說。馬千里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坦率道:「米勒先生,非常感謝您善意的提醒。不瞞您說,我們也做了自己的測算,結論和您的完全一樣,所以我們不贊成這樁兼併案。為此,我們正在和市政府協商。我想,政府會尊重我們的意見的。」 米勒先生再次搖頭:「我們公司到貴國開拓市場也有十幾年了,和各級政府官員都打過交道,對貴國的國情還是有瞭解的。我想,困難應該不小吧?」 他雖然用的是徵詢的口氣,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不容置疑。 馬千里說:「我們的國家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經濟發展逐步從無序走向有序,從混亂走向規範。」見米勒先生點頭,馬千里繼續說,「現在講求依法行政,依法治國,政府已經很少直接過問微觀領域的經濟活動了。請您相信,中國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國家,一切都會按經濟規律辦事。我們一定會儘快給您一個圓滿的答覆。」 米勒先生禮貌地聽他說完,優雅地合上面前的卷宗,說:「您看,今天的談判是不是就先到這裡?」 把米勒先生送走,馬千里臉色鐵青。廖一燈感慨地說:「這德國鬼子不好糊弄,蠻精的。」 馬千里正在氣頭上,聞言不客氣地說:「糊弄他們也就是糊弄我們自己!糊得一時,糊得了一世?」 廖一燈臉皮馬上發紅,尷尬起來。 馬千里緩和了口氣,說:「在他們的國家,政府插手一個企業的具體事務,那這個企業多半出了問題,其領導人多半不稱職。我倒敬佩他們的認真嚴謹,是值得我們學習,也是值得我們尊敬的。」 而此時,黃大宏一行人已坐在了市長袁之剛的辦公室。 下班回家,對丁鳳鳴來說已成為一件痛苦的事。 但不回家,又沒地方可去。 德國人的陰影籠罩著每一個參與了談判和知曉事情始末的人,辦公樓裡的氣氛非常沉悶。雖然如此,下班前,夏馥還是找丁鳳鳴談了一次話。談話非常簡短,只一句話:「市里又在催了,必須拆。」 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夏馥非常不忍,手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輕喟一聲,急匆匆走了。 而昨晚,拆遷辦的人再次到了家裡。那時丁鳳鳴正忙於接待德國人,很晚才回家。岳母娘和小玉還沒睡,在等著他回來。母女倆哭喪著臉,把丁鳳鳴嚇了一跳。來的還是那個黑胖子和小平頭。這次和上次不一樣,他們一進門便兇神惡煞,責令他們提前搬遷,說這是市里最新的精神,想得通要拆,想不通也要拆! 小玉還要爭辯,小平頭把桌子一拍,說,你們不搬也行,丁鳳鳴是你家裡人吧?明兒立馬把他的工作給停了,再不搬,開除! 母女倆嚇傻了,看著一個茶杯從桌子上滾下來,「啪」的一聲摔得粉碎。 黑胖子說,我先把話說到這裡,到時候莫怪我們不客氣。 臨走,小平頭還狠狠把門踢了一腳。 一家人正生悶氣,朴寡婦過來,問,我家小梅是不是國家工作人員? 丁鳳鳴勉強笑了一下,卻比哭還難看,說,不是,就是以後畢業了,也不一定就是。 朴寡婦說,她在國家的大學裡讀書呢。 丁鳳鳴耐心解釋說,她還沒工作,怎麼能算是工作人員?就算是,只要不在上河的管轄範圍內,都不礙事的。 朴寡婦放了心,卻說,我們生在上河就該死了?還想問些問題的,見一家人臉色不對,寬慰幾句,就告辭走了。 悶了一陣,岳母娘見丁鳳鳴也拿不出什麼好主意,只一味勾了腦殼不做聲,心裡有氣,說:「我也不礙你的事,要拆你們就拆,看還把我晾到屋頂上去不成?官沒做個屁官,倒害我把老屋都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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