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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丁鳳鳴不好意思,說:「應該的。您找我什麼事?」

  夏馥說:「別『您』啊『您』的,我聽著彆扭。也沒什麼事,就閒聊聊。你住的那地方要拆遷了?」

  丁鳳鳴自然下來,說:「是。其實拆遷說了好些年,一直沒見動靜。現在說遷就遷,搞得我們措手不及。」與她一問一答,把詳細情況說了。

  夏馥說:「市里也太過分了,討好了日本人,老百姓就不過日子了?」

  丁鳳鳴見她說得大膽,倒不知如何回話。幸好她也沒繼續發揮下去,說:「這一陣廠裡事也多,兼併機械廠的事還沒完,市里還在做我們的工作。秦主任的年紀大了,工作上你要主動一些,擔子多分擔一些。」

  丁鳳鳴和她相隔很近,見她說得認真,不由心跳加速,說:「那當然,我會努力的。」

  夏馥笑道:「以後多聯繫一些。你除了工作,好像和同事們接觸不多?」

  丁鳳鳴心裡一動,說:「我以後注意。」

  從夏馥辦公室出來,丁鳳鳴好一陣才平靜下來,心想,聽夏馥的口氣,廠裡是要提拔我了?這次談話大概是吹個風或是暗示一下?想了一陣,丁鳳鳴估計多半是了,又不敢肯定。按歷年的慣例,人事調整一般在年前完成,為的是不影響下年的工作。那麼提不提拔,就在年前見分曉了。又細細回味夏馥的話,似乎每一句都有所指,益發信心高漲。

  機械廠的事果然沒完。市里把廠裡幾位領導叫去,開了一整天的會。這次李東生稱病回避了,市里就由袁之剛親自出面做工作。從市里回來,馬千里馬上召開中層幹部會議,傳達市里的會議精神,研究對策。丁鳳鳴與會做會議記錄。市里的話已經說得很硬了,那就是必須兼併機械廠。上發廠擺了種種困難,袁之剛用一句話就頂了回去:當然有困難,沒困難就不找你們了!你們的困難有幾千工人的困難大嗎?有維護上河安定團結的局面大嗎?最後提到資金問題,袁之剛手一揮,很大氣地說:找銀行,市里出面做工作,做擔保。最令上發廠不能接受的是,市里居然還要安排黃大宏來擔任副廠長!而且其理由居然是他熟悉機械廠的情況,有豐富的企業管理經驗,可以減少兩廠兼併過程中的摩擦!

  賈岸芷在傳達市里會議精神時,馬千里臉色鐵青。精神傳達完,會議室就像開了鍋。有人說,上發廠剛過了幾天好日子,就被他們盯上了,這不是存心讓我們不安生嗎?

  有人說,把上發廠也搞垮了,他們就安心了?

  更有人激憤地說,還要黃大宏那老狗日的來,指不定市里誰和他穿了連襠褲,幹了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年輕點的就說,他敢來,就一瓢子大糞潑過去,來個痛打落水狗!

  會場裡的人越說越激動,甚至開始捶桌拍椅了。丁鳳鳴覺得這些內容不宜做記錄,乾脆放下筆。馬上就有人說,小丁,擱筆幹什麼?記下來記下來,隔天送到市里去,讓他們也曉得什麼是民意!

  馬千里輕咳一聲,各種雜訊便戛然而止。馬千里說:「說牢騷話、發悶氣不解決問題。兼併的事關係到我們廠發展的問題,嚴重點說是關係到我們廠生死存亡的大問題,請大家認真考慮,集思廣益,拿出切實可行的方案來。關鍵時候我們要慎重決策。一步不慎,可能就導致無法挽回的重大損失。」

  會議室裡又沉寂下來,大家都埋著頭,蹙額皺眉,無人發言。

  廖一燈打破沉寂,說:「就死頂硬扛,他們還咬我們的卵不成?!」

  馬千里沉著臉說:「老廖你怎麼還這麼幼稚?這廠子是誰的?是國家的,我們都是國家的幹部!市里的要求,怎麼頂,怎麼扛?」

  廖一燈氣呼呼地說:「那就由著他們把我們廠搞垮?」

  賈岸芷慢慢地說:「老廖的辦法肯定行不通,硬頂是頂不住的。我昨兒想了一夜,也沒得什麼好法兒,還是只有一方面繼續向市里陳情,甚至向更高的層次陳情……對了,王書記也快回了吧?我們是不是向他彙報一下?另一方面,我們只怕也要做好兼併機械廠的打算,及早動手,及早安排,把損失減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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