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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她不信,疑慮地看著他。

  他也懶得解釋,笑的雲淡風清。

  「錦兒,你要知道,有時什麼都不知道,才是種幸福。」

  第四十三章

  她為著他這句話睡不著覺,夜裡翻來覆去地不安生。他以為她又是打了西藥的副作用,疼得難過,便伸出手臂抱住她來哄。

  她卻故意鬧彆扭,背過身不理會他。

  他當作沒發覺,依舊不依不饒。甚至摸到了她胸前,繁錦咬著牙,眼中閃過一絲決意。便又翻過身子主動伸手勾住他的脖頸,如願地看到他的眸色深沉下來。

  她吐氣如絲,淡淡的夜來香毫無預警地襲來,令他全身熾熱難耐。

  「逸衡,你要我麼?」

  他的吻自然地落了下來,開始好似軟綿細雨,極盡溫柔;卻很快隨著急促的呼吸變得炙熱。

  她在他所給予性愛之中無盡的沉淪,他激烈的感情如同煉獄,每每拉著她不斷下墜。在快感與欲望中徘徊。

  他總是要這樣霸道地佔有,才仿佛能夠得到滿足,而無論她如何的乞求,他都不肯放過。

  這就是他的愛情,她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後退的餘地。

  激情過後,她貼著他的臉,有乞求地意味,正猶豫著怎樣開口。他卻笑了。

  「你的那點心思,還真是瞞不住。」

  她嚇了一跳,瞬也不瞬地看著他。

  「我說過放了他,自然會做到。你只需記得怎樣做我的妻子,讓我開心便可。」

  她咬著牙,一動不動,有種顫慄自他在她背部遊走的指尖傳來,仿佛是螞蟻在爬,她心頭瘙癢卻又微熱。他的胡渣紮在她的腮邊,硬生生的一種疼,便都是他給她的。

  他依舊在說。「你知道麼,這一次你出事,我趕到醫院的那刻便發誓,只要你好好活下來,我便什麼都依你。你說怕我,嫌我的愛讓你窒息——呵呵,那不過都是你自以為是的詭辯,你是個聰明的女人,這樣逃避,只是因為你不敢承認你也愛我!」

  他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她緊緊閉著眼,想著應該說什麼,卻蠕著唇,發不出任何聲音。

  是的,她愛他,也許遠不如他愛她那樣深。

  但是,她的確是愛他的。

  自那夜後,她便常躲著他。

  她始終沒有那樣天真,戚默然輕易放了邱清和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是他所隱瞞的,可她偏又想不出來。

  這日還是下午的光景,繁錦午覺起身,汲著軟布拖鞋走到留聲機前放了唱針,便聽到有人走在樓梯上,極輕的腳步聲,伴著悠雅的唱曲發出「吱吱」的木板聲,她站在窗旁,看到樓下停著輛高級車,回過頭見是姆媽,隨口便問:「是老爺回來了麼?」

  姆媽卻蒼白著臉,仿佛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小姐……是他。」

  繁錦皺著眉,很快明白過來,也不知是驚訝還是緊張,纖細的手指便杵到了旋轉尖銳的唱片上,立時劃出了血。留聲機上的唱片被碰得歪了,發出苦澀變調的聲音。

  她沒有喊痛,只覺有細密的汗珠貼著面頰慢慢滾了下來,很快變涼,冷得她一個激靈。

  「他在哪?」

  姆媽垂下眼。「一樓茶室。」

  她便沖出門去,然後很快轉了身。姆媽略有驚訝。

  「怎麼了?」

  「胭脂……胭脂拿出來。」

  姆媽瞧見她坐在妝台前捏著一管西洋胭脂,怎樣也塗不好。只好上前幫忙。

  自從車禍後,她便不常打扮了,此時對著鏡子,只覺再沒有過的憔悴。

  「我是不是瘦了?」

  姆媽瞥了她眼,也不回應。

  繁錦換了件極普通的棉布旗袍,姆媽一眼便看出來,那是她做琴女時最喜歡穿的一件。

  待得繁錦走下樓,已不知道過了多久。

  茶室是彩色玻璃門,門影隱約折射著五彩的光線,她站在冷暖不知的光暈中,自門口往裡看,是他在沙發中挺拔的背影。他的發尾剪得極短,熨帖在白皙的脖頸上,有著男人少見的乾淨味道。

  年少的時候,他常穿著晚清長青衫,標準的學生樣,有次帶著她溜出院子去看戲,那臺上的戲子畫著濃豔的戲裝,長袖漫舞。他將她抱的很高,夏夜裡癡戲的人群熙攘噪雜,他熱得一身是汗,卻依舊對著她笑。回路的時候,她故意撒嬌讓他背,他濡黑的發襯著少年的脖子越發纖細,昏黃的汽油路燈下油亮無比。她便伸出手指去摸,好似在撫一隻乖巧的貓,他覺得癢,卻不生氣,只回過頭溫柔地笑駡:「小東西,別鬧。」

  邱清和似乎感覺到背後的視線,慢慢轉過頭。

  他的表情極盡溫柔,那一瞬,她便仿佛看到了年少的重影。

  她看到他的嘴微張,仔細聽去,便被拉回了現實。

  「許久不見,戚夫人。」

  繁錦一個冷顫,是啊,如今她是別人的妻。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與他永遠間隔著命運的鴻溝。

  繁錦恢復了常態,走上前寒暄,放佛他真的是個陌生人一般。

  「自你出院後,一直想來探訪,奈何家事繁忙,所以才如今這樣晚來,實在很抱歉。」

  繁錦微笑的聽,只覺嘴角苦澀,便端了骨瓷茶杯啜口茶,低下頭,便看到印了一點胭脂,欲抬手去拭。卻有傭人走了進來,說是老爺的電話。

  她歉意微笑,好似女主人那般娉婷走出。素白撒花棉布旗袍隱沒在紫檀木隔扇後,他才收回視線。

  四下寂靜,午後淡黃光線穿透月白色窗簾,在地上匝了一圈光暈,空氣中淡漠的塵埃如同細碎的金沙,紛揚飄落。

  他的視線仿若釘在了白瓷杯緣的那抹胭脂上,茶杯是上好骨瓷,映著好看的胭脂紅,仿佛雪地裡一閃而過的紅飄絮,只覺驚豔絕倫。

  那便是他眼中的所有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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