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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聶染青放下筷子,這飯真是吃不下去了:「我不吃了。」

  習進南點點頭:「那走吧。」說完竟然真的站起來,聶染青仰臉瞅著他,他微微笑:「不走?」

  聶染青咬牙切齒,她就弄不懂他怎麼就能天天這麼不喜不悲。美女當前,微笑;美女離開,微笑;她生氣發飆,他還是微笑。她禁不住惡劣地想,要是哪天他真的出軌了,難道回家還會是這幅淡淡的模樣?

  酒店在街道的另一端,兩人沉默著往回走。夕陽斜照,習進南淺色上衣灰色長褲,手裡還拎著她剛剛堅持要買的小玩意兒。聶染青看著他,心裡忽然就慢慢萌生了一絲感動。這種感動不知從何而來,只是等回到酒店,它還一直懸在她的心尖兒上。

  今天晚上,習進南分外的耐心和溫柔,不焦不燥地輕攏慢撚,兩人倒在床上,聶染青簡直被他弄得抓狂。她急切地抓著他的背,習進南還是在不緊不慢地挑逗著她的神經,一直到她氣喘吁吁,每一處神經都敏感得幾欲斷裂。習進南一點兒一點兒攻陷,聶染青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件易碎的花瓶,被他格外小心地珍惜。

  事後,聶染青趴在他的身上,用盡力氣掐著他的手臂,習進南反手捉住,笑,依舊帶著些微的粗啞:「染青。」

  聶染青的鼻子貼著他的胸膛,累得有氣無力,昏昏沉沉地應:「嗯?」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眸子近在咫尺,像是黑黝的漩渦,簡直能望進人的心裡。

  聶染青眼睛都快閉上了,此刻被他一瞧,醒了大半,抱著他的腰身,不敢隨意動不敢隨意看,連話都不知要說什麼。

  習進南一手撫上她光滑的脊背,微涼的手指終於讓她徹底清醒,他沉默良久,終於低低地開口:「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記得我在你身邊。」

  從香港回來後,聶染青越發覺得習進南反常得要命。雖然還是那種淡淡的模樣,但是好像又不一樣,可是如果讓她舉例說明,她又說不出來。

  姚蜜把錢打到聶染青的賬上,順便請客吃飯。有個閨蜜真是彌足珍貴的一件事,有些話不能對家裡人說,不能對枕邊人說,但是全都能沖姚蜜說。

  「真是豬,」姚蜜聽完以後鄙夷地看著她,「你想這麼多幹嘛,煩惱大都是自找的。你有這麼一個老公,真是你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我有個男友,有習進南的一半好,我哭著嚷著上吊胡鬧也要嫁給他。」

  其實聶染青也曾經矯情地想過,如果就這麼和習進南過完下半輩子,就像古文裡說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去花那麼多的力氣頭疼陸沛聶染兮,大概對誰都是好事一樁。

  可惜這種話的開頭總是帶著如果。

  聶染青撐著下巴說,「習進南相貌好人品好家世好,但是你跟他生活,你會覺得連點安全感都缺乏。他那樣一個人,什麼都不缺,他10個月前剛買了一輛車,結果前些日子他又要換。我問他原因,他連頭都不抬,只是說不喜歡了。他就因為不喜歡就不要了,你說……」她說到這兒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往下繼續,「我現在寧願有個老公能跟我天天吵架。」

  姚蜜瞅準時機,使勁戳了下聶染青的額頭,疼得她直噝氣,「燒包吧你就。要是真的天天吵架,你連哭都沒時間哭。」想了想又說,「說到這兒你讓我想起來,其實我覺得陸沛跟你姐,婚姻一點兒都不美滿,外面看起來多光鮮亮麗,可實際呢,你看看陸沛那張老臉,雖然照樣還是很帥吧,但是比三年前憔悴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有時候我真想跟你說,你花這麼多力氣恨聶染兮和陸沛,你就不覺得難受?」

  聶染青把這個問題在心裡咀嚼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說:「聶染兮怎麼想的我從來不知道,陸沛怎麼想的,我以前以為我知道,結果我發現我還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蜜子,如果你有這麼一個姐姐,天天跟你比成績比外貌比教養,從早上起床比到晚上上床,要是真這樣就罷了,偏偏她甚至為了這個,連自己的幸福都不計代價地毀掉,你會怎麼覺得?我一點兒都不否認我心胸狹隘,不過我覺得聶染兮心胸比我更狹隘。」

  姚蜜聽了反倒一下子笑了出來:「聶染青,你還真不怎麼適合想這麼複雜的問題,你一想問題就愛擰眉毛,你現在眉毛皺得就像是個小老太太。」

  「……」

  三天以後,聶染青和習進南回了習家。習家離得比較遠,大概三個小時的車程。司機在前面開車,聶染青歪在習進南的肩膀上,抱著個抱枕昏昏欲睡。空調開得很足,她剛剛有了睡意就打了個哆嗦。習進南說了一句什麼,冷氣就變得弱了些,聶染青迷迷糊糊地說聲「謝謝」就進了夢鄉。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這一覺睡得倒是很平穩。景心在車外輕輕敲了敲窗戶,車窗落下來,接著就露出一張很溫柔的笑顏:「進南表哥,你們車子開得有些慢了哦。」

  「嗯,」習進南若有似無地瞅了聶染青一眼,淡淡地笑,「這麼著急讓我們見你的另一半?」

  景心咬咬唇,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麼好,她朝車裡面望,沖著聶染青笑:「染青,我前兩天看到一條圍巾特別好看,覺得應該適合你。一會兒你去瞧瞧?」

  習進南慢吞吞地插話:「她不喜歡戴圍巾。」

  景心笑眯眯地:「我買的染青肯定戴,對吧?」

  聶染青笑著點頭。

  景心的另一半長得十分俊俏,而且笑的時候很溫柔,和葉景心坐在一起,倒是很有夫妻相。聶染青悄悄對習進南說:「長得比你好看多了。」

  習進南一挑眉,懶懶地回她:「反正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竟然拿她的話噎她。

  其實從她這個角度看,習進南的側臉堪稱完美。而且他笑的時候很煽情,長長的睫毛彎起來,嘴角一絲笑弧清晰可辨,下巴本來棱角分明,卻又因為笑意柔和了幾分。聶染青看的時間有點長,習進南像是有所察覺,微微轉過頭來,聶染青立刻撇下他坐在了沙發上。

  結果很不幸地,這不雅的動作被習母看到了,立刻輕輕咳嗽了一聲。

  聶染青暗暗懊悔,立刻低眉順眼,眼觀鼻鼻觀心,雙手恭恭敬敬地遞過去一個長長的禮品盒:「媽,前段時間進南和我去香港,覺得這支簪子十分適合您。」

  聶染青第一次來習家的時候覺得很崩潰,那是她剛剛答應要結婚,第一次來拜見習家父母。她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回答每一個問題,結果只因為說了一個「我和進南」,就被習母委婉地批評了好一頓。聶染青從習家出來的時候簡直無語了:「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寡言了,敢情都是因為越說越錯。」

  習進南看了看她,面無表情:「你不會因為這個就不嫁了吧。」

  當時聶染青還沒看習慣他那副什麼時候都是淡淡的模樣,撇撇嘴頂回去:「要是讓我結婚以後和你媽一起住,估計我真就不嫁了。」

  當時他嘀咕了一句什麼話,聶染青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他卻不肯再說了:「沒什麼。」

  習母頸上的珍珠項鍊溫潤柔和,與她端莊的臉色正好形成強烈反差。聶染青瞅著她那副肅穆的神情,真想擦擦莫須有的汗。

  習母還沒發話,習進南坐在一邊,倒是慢悠悠地開了口:「這支簪子是染青在香港逛了一天才淘出來的,我倆都覺得還不錯,雖然不如您其他珠寶奢華,但是戴上去應該很襯您的氣質。」

  景心在旁邊也是笑得十分明媚:「舅媽,這支簪子真是漂亮,我去香港的時候就沒有淘到這麼好的東西呢。」

  眼看著習母臉上勉勉強強露出一絲笑容,聶染青大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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