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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那分明是任尋的聲音。

  完了……肯定燒壞腦子了……又產生幻覺了啊……方從心手腳發軟地翻了個身,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額頭上滑落了下去,頓時,如有涼風湧上,說不出個冷熱。身上半濕不幹的,大概是出了汗,她不舒服地又翻了一個身,再次努力睜開眼。

  這一回,她真的看見了任尋。他正站在床邊,俯身來看她,手已撫上她的前額。

  方從心呆了半晌,傻傻地先握住了蓋在額上的那只手,又摸了摸那張熟悉的臉。

  "手快放回去。"任尋立刻抓住她手腕,又給她塞回被子裡去。他幫她把被口緊緊掖好了,又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還難受嗎?"

  方從心搖了搖頭,視線竟無法挪轉,依舊只是傻傻地望著他,仿佛還沒能找准狀況。枕頭邊上躺著塊已經不冰的敷貼,看樣子剛才從額頭上滑落的就是它。被子上加蓋著的是她自己的羽絨服和毛衣,她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的已換成了睡衣,昨晚倒下前懶得脫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都給脫掉了。

  任尋拿了體溫計過來,兩下把水銀柱甩回去,一邊用酒精消毒,一邊說:"再測一次體溫,看看燒退了沒有。你習慣塞嘴裡還是腋下?"

  "腋下吧。"方從心乖乖地接了體溫計,夾好,抬起眼望著任尋,終於問,"你……怎麼變出來的?"

  "天上掉下來的。"任尋在床邊上坐下,又給她緊了緊被口,盯住她好一陣子沒說話。他安靜地等著她測完體溫,把體溫計拿起來,對光看了,"三十七度八,還有點低燒。昨天晚上是多少度?"他問著,把體溫計消毒了,放回盒子裡。

  "我昨晚上沒量……"方從心舔了舔嘴唇,弱弱地答話。

  "吃藥。下午還不退就去醫院。"任尋已經又拿了藥和水過來,仔細地把藥片塞進方從心嘴裡,又用吸管喂她喝水。

  水是熱的,也不燙口,溫度正合適。方從心慢慢吸著水,盡情地任由甘泉滋潤乾燥的唇舌,聽見任尋說:"我借了朋友的車,開車過來的。"

  "高速通了嗎?"方從心咬著吸管問。

  "剛通,可還是有點兒上凍,破完冰,又凍一層薄的,昨晚上連著追尾了六輛車,之前堵了四萬人在公路上呢,多大的雪啊。"任尋說。

  這樣說來,顯然昨晚他打電話來時正狂奔在黑夜的高速公路上,萬一有個閃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你沒事吧?"方從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使勁兒拿眼盯住他。

  "我有事還能上這兒來翻你的備用鑰匙?"任尋笑了一下,"你還真是……備用鑰匙永遠藏在電錶箱裡啊……"他安靜下來,又開始長久地盯住方從心,不說話,眉卻漸漸擰了起來,"我真想狠狠罵你一頓。你怎麼就--"他忽然這麼說,話到一半卻又頓了下來。

  方從心默默地把吸管吐出來,不知怎麼,心裡一陣陣發虛。

  兩人誰也沒出聲,就這麼互相看著。

  終於,任尋歎了一口氣,"越是天冷越不能這麼穿著衣服睡嘛,你說你都想什麼呢。我收到你的短信就知道你肯定出什麼事了,否則你根本不會半夜忽然來這麼一句話。可是你……你好歹也信任我一點呀……"他用手輕輕拭去方從心唇邊沾染的水漬,悶悶地低語。

  方從心面頰一酸,眼眶便開始發脹。她覺得並不是她不信任任尋,只是她還沒有學會依賴。其實她也很想,想能夠一直這樣什麼也不用管,只需要放心地閉上眼睛,一切都交給他去好了。可那簡直就像是從出生起養成的習慣,獨自面對,自個兒解決已經成了她的本能,以至於她只顧著舉劍出刀,全然忘記了站在身邊的男人。如果她當時能有那麼一瞬求援的閃念,也不至於要到半夜裡高熱凍醒時才發現他已經快把她的手機打爆了。神經繃緊得太久,想要鬆弛柔軟,又哪裡是說著就立刻能辦到的一件事……

  她又伸手捧住他的臉。新生的胡楂大抵還沒顧得上修,刺得掌心微微麻癢,到這時她才能好好看清他眉間眼底隱藏的疲憊。從北京到長沙,高速路上要跑十幾個小時,又是這樣惡劣的積雪寒天,他就這麼連夜沖了過來,從暖氣充沛的安逸帝都沖進大雪圍困的嚴寒災區來找她……"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才開口,她的眼淚便已滑落在嘴裡。

  任尋抹著她頰上的淚水,用哄慰的語調輕聲道:"我去問過鄰居和物業了,這個片區的水塔給凍爆了好幾根管道,電塔也壓垮了,現在都在搶修。南方沒遭過這麼大的雪,防雪抗凍的設施準備不能跟北方比,忽然這麼玩命地下雪,都有點亂了。"他說著,俯身擁住她,在她額上輕吻一下,"沒事的,很快就會好轉的,有我陪著你呢。"

  方從心不由自主地收緊雙臂,緊緊地將他反抱,眼淚順著面頰滾在他衣領子裡,留下灼熱的軌跡。"幸福"這兩個字突地就在腦海中浮現出來,清晰而又立體。是的,那種叫做幸福的溫度從心底溢出,彌漫了發梢指尖,每一寸血脈,她真切地觸到了。

  偶爾做個小女人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前提是身邊有個好男人。

  任尋忽然出現之後,方從心便陷入了徹底放鬆閒暇的狀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萬事不愁,當天傍晚就退了燒,當然,任尋逼著她臥床多休息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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