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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譚瑞死死地捏著手機,良久才垂著頭開口:「小薛姐,我聯繫上再冰在美國時候的室友了,她也是華人,我問了關於再冰的是去事情,她把什麼都告訴我了,跟你告訴我的情況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譚瑞抬起眼皮,死氣沉沉地開口,「我錄下了她說的話,你有必要聽一下。」

  他擺弄了兩下手機,撂下播放鍵,一個年輕的女聲傳了出來。薛苑不明所以,慢慢聽下去。

  「再冰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朋友介紹她跟我認識,我們合租了一套房子。她剛來美國的時候英文不好,就上了一個語言學校。

  「記得是半年後吧,某天她忽然回來,說自己去看畫展的時候,認識了兩個華人,說他們都在附近的大學念書,一個叫蕭正宇,一個叫李又維。兩個人同時追求她,那段時間,鮮花、禮物沒有斷過。那兩個男人後來我都見過,長得是真不錯,也難怪她當時昏了頭。

  「說實話,再冰的感情生活我一直弄不明白,只知道她夾在兩個男人之間非常為難。她太年輕,根本不知道怎麼辦,整天煩心,不練琴,也不肯好好讀書,都在外面跑來跑去。有時候還喝酒,喝醉了就跟我哭,說他們對她忽冷忽熱的。當時我忙於考試,沒有顧及那麼多,對她的沒主見非常煩心,罵了她一頓。大概是我的話太重,她再也沒跟我提起感情問題,甚至都不跟我說話。

  「我現在想,上天真是公平的。上天給了她很高的音樂天賦,但卻同樣給了她極其敏感的神經,就像瓷娃娃一樣。那時候她又小,還不滿二十歲,剛剛到國外又缺乏關懷,哎,我卻用這種態度對她,現在想起來真後悔,後悔啊……

  「沒過兩天,我跟導師出去進行科學考察,回來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改變了。隨後我才知道,在我離開的一個月裡,她忽然發現她只不過是那兩個男人對付對方的工具而已。她太絕望了,喝醉了酒,在酒吧裡,被一群男人……強暴了。」

  電話裡的聲音停頓了片刻。薛苑跌坐在長椅上,臉色比霜打過的茄子好不了多少,全身冰冷。

  「醒來後她企圖割腕自殺。幸好發現得早,救了過來。但這一切只是個開始。她越來越消沉,很少說話,也不肯吃飯,經常自殺,割脈、絕食,甚至還打算跳樓。這樣的她已經沒辦法念書了。

  「她父母早就離婚了,母親不在美國,父親對她也是若即若離。她求我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她父母。她在美國待不下去了,有一次清醒的時候她說要回國,我就幫她辦了停學手續。那兩個男人忽然發現了良心一樣,帶她回了國。我送他們去機場,之後這些年,再也沒見過再冰。」

  薛苑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聽完這個故事的,每一根神經都在不正常地顫動著,心臟像被人用尖刀挖出來扔到了地上,血淋淋的。

  她把臉埋在膝蓋裡,抓住頭髮,微弱地說:「不是這樣,真相不是這樣,他不是這樣說的。」

  譚瑞痛苦得幾乎要抽筋了,「我也不希望是這樣啊,小薛姐,你以為我希望這樣嗎……我都沒辦法想像再冰遭受過的痛苦……」

  薛苑閉上眼睛,臉色慘白慘白的。

  「這兩種說法,你要我相信哪一個?」

  譚瑞的臉色也不比她好看多少,他抱著頭想了一會兒,抬起頭時眼底滿是淚水,只有眼神還是堅定的,「我只想知道真相,所以……小薛姐,你幫我一個忙。」

  蕭正宇沒想到會接到譚瑞的電話,他本來還在畫廊裡跟張玲莉說事情,但聽到董再冰和仁康醫院這兩個名字的時候他心裡已經有數了,隨後想起的是薛苑和譚瑞的關係一直不錯。他聽到電話那頭說希望馬上見面,立刻答應下來。他開車匆匆趕到醫院,在泊車的時候遇到了李又維。

  這樣的碰面是蕭正宇沒有想到的,他微微一怔,然後發現李又維的表情異常平靜,像是早就知道了這次會面。接下來他的行為也驗證了這個想法,從腳步看來,兩個人所去的方向明顯一致。

  兩個人有很長時間沒有來仁康醫院,雖然此地風景依舊宜人,但緊隨舊景重現的,還有更深刻的記憶,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在走廊中緩緩行走,蕭正宇沉默片刻,才問出來,「從來沒見你來過仁康醫院,今天怎麼來了?」

  「跟你一樣的原因。」

  「譚瑞叫你過來的?」

  李又維依舊冷淡,「差不多。」

  蕭正宇停了停又說:「薛苑找的那幅畫真的在你那裡?」

  「你說呢?」李又維露出了若有若無的笑。

  「把畫讓給我,」蕭正宇正色,「什麼條件你可以接受?」

  李又維表情不鹹不淡,「我的條件從來只有一個。」

  蕭正宇瞥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這樣的堅持有什麼意義。薛苑已經選擇了我,為什麼不做個順水人情?」

  「我沒有必要送人情給你,你也不要對我擺出勝利者的姿態,我不吃這套!」

  忽然炸起的暴戾從李又維臉上一滾而過,但他很快無聲地笑了笑,「你與其擔心那幅畫的問題,不如想想你現在的處境。」

  蕭正宇本來還算從容自若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動容,他想到了什麼,聲音一下子繃緊了,「李又維,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又維瞥了一眼滿臉風雨欲來的蕭正宇,沒有回答,大步繼續前走,走到了約定的房間門口時再次回頭,發現蕭正宇還站在原地,沒有跟上來,於是心平氣和地,甚至是微笑著說:「到了。」

  那是間安靜的活動室,光線稍微偏暗。因為窗簾是一種薄細的棉布做的,所以光線有點兒暗,可它卻能清晰地照出這間房間的所有佈置。

  蕭正宇站在門口停留了很久,看清楚屋子裡除了譚瑞再也沒有別人後,心裡松了一口氣,說:「譚瑞,你找我們來,有什麼事情嗎?」

  「你現在還要裝傻嗎?」譚瑞站在陰影裡,表情不甚真切,但聲音卻刺骨地冰冷,「關於再冰的事情,我來求證。」

  李又維隨便找了張凳子坐下,淡淡開口,「她告訴了你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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