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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兩個人偎依在一起,蕭正宇也規矩起來,只是擁著她。他們的身體輕微的摩擦著,薛苑聞著他身上的氣息,覺得自己就要睡過去,忽然有熱氣灌進耳朵,就像是催眠一樣,「要不要出國去念書?學語言最好的地方還是在國外。」

  薛苑昏昏欲睡,壓根兒沒聽清她說的第一句話。蕭正宇重複了一遍,這次她聽清楚了,拒絕脫口而出,「不了」。

  「今天聽到秦煒的話我才知道,你曾經有公派出國的機會,後來錯過了,真的不後悔嗎?」

  是可惜,」蕭正宇在她耳邊用催眠般的語氣繼續說:「你應該回去繼續念書,你嘴上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你很遺憾。你根本就不死心,你在美術學院這四年,從來沒有丟下外語。你很想回到學校,想得要命。你到底在擔心什麼?」

  薛苑困得要命,迷迷糊糊地開口,「我出國念書了,你怎麼辦?」

  「我自然跟你過去,」蕭正宇在她耳邊低低呵著熱氣,「別人是夫唱婦隨,我是婦唱夫隨。」

  「可是我沒錢。」

  「家裡的錢都在你那裡。這個搪塞的理由太差了,你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的理由。」

  薛苑這下子終於睜開眼睛,被人打擾了睡眠總是心情不好,她茫然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雙手攪在一起,無奈地說:「你知道我什麼意思。」

  蕭正宇伸手蓋住她的眼睛,低下頭安靜地吻她的額角,「薛苑,你在我心中是什麼地位你還不清楚?你真的要因為這是誰的錢而放棄求學的機會嗎?不要說我們以後是夫妻,就是普通朋友,幫個忙也不算什麼。」

  薛苑雙眼不能視物,耳邊只有他的聲音,字字句句都像刻在了腦子裡,「但我只有一個藝術類的畢業證,可能申請不了太好的學校。」

  「不試一試你怎麼知道申請不了?」

  或許是因為他的話太有說服力,薛苑慢慢地覺得自己如果能繼續學業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仔細想想,應該說簡直是好到極點。塵封已久的願望被這種親昵的語言揭開,一瞬間就發酵膨脹,下一個瞬間,她已困意全無,甚至開始仔細地構思這個可能的未來。

  蕭正宇見她眸子裡一縷一縷地溢出光彩,知道她動了心,立刻說:「明天準備一下,把你的資料給我。」

  「嗯。」

  「你想去哪個國家?」

  「說英語或者法語的國家都可以。」

  「那樣選擇就太多了。」

  她聽著蕭正宇的計畫,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困意再次襲來,她聽到他說了句什麼,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再次睡了過去。

  雖然那天晚上有這樣一個意外,薛苑卻睡得非常好,一覺睡到了太陽照亮整個房間。她看著明媚的陽光,自嘲地想,大概只有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才會覺得沒有工作真好。穿好衣服,她來到客廳時發現蕭正宇已經出門去了,桌上有豆漿、油條、茶葉蛋、糯米團,還有他寫的一張紙條,說他出去了,大概下午回來,讓她中午不用等他吃飯。

  早飯已經冰涼了,油條都硬了,她剛把食物放進微波爐,忽然門鈴響起。

  以薛苑在這裡住著的幾天所瞭解的情況,蕭正宇對個人的空間極為看重,也很少有什麼朋友能過來拜訪的。

  她略帶意外地打開房門,更意外地發現,門外站著費夫人和岳萬里。

  真是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門外的兩人看到她,也同樣震驚,不過都是一瞬的表情。岳萬里那張臉向來沒有表情,而費夫人到底見過世面,也很鎮定,很平穩地開口,「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啊,當然,費夫人,您請進。」

  這套房子並不大,客廳裡多了兩個人就顯得稍微擁擠了。費夫人在沙發上坐下,視線挑剔地在薛苑身上一掃,薛苑低下頭,發覺自己穿的是一身睡裙,雖然樣式保守,到底不正式,跟費夫人那一身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套裝比起來,自己仿佛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一樣。薛苑尷尬得幾乎想撞牆,連忙說:「二位稍等,我去換身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肺腑二年微傾身子,視線恰好從茶几上的那張留言上抬起目光,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說:「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正宇的屋子,你怎麼在這裡?」

  因為冷淡,這話更顯得有些刺耳,薛苑怎麼都感覺不到其中的禮貌,但對方畢竟幫過她而且還是蕭正宇的母親,於是薛苑極客氣地解釋,「費夫人,這段時間,我暫時沒有住處,正宇就建議我搬過來住在這裡。」

  費夫人聽完,挑挑眉毛,「你到是比我想像中的更隨便更開放啊,隨隨便便就搬進男人的家裡,也不知道『流言猛於虎』這句話是怎麼寫的嗎?」

  薛苑垂下視線,忍受著尖刻的諷刺,仍舊禮貌地回答:「您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不過,我們準備馬上結婚,所以……」

  「什麼?結婚!」費夫人聲音豁然抬高八度,幾乎要離座而起,「誰讓你們結婚的?」

  薛苑的心咯噔一下。她原以為蕭正宇既然告訴了李天明他們打算結婚的消息,也會告訴費夫人,但以費夫人的反應看來,她完全不知情。

  還沒結婚就遇到了傷腦筋的婆媳問題,又不能不解決。一跟蕭正宇在一起,薛苑就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各方面一定會有壓力和阻力,但是若是連費夫人這關都過不了,恐怕他們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無論之前的二三十年費夫人是怎麼對待自己的兒子,但她畢竟是他的生母,對他而言,是個沒辦法取代的人物。更讓她意外的是,沒想到費夫人是真的那麼不喜歡她。

  「沒有人讓我們結婚,我們自己想要結婚的,」薛菀謹慎的開口,「實際上我們剛剛決定這件事情沒幾天,正打算這兩天就告訴您,再聽取您的意見。」

  「如果我不找上門,恐怕這輩子都不知道我還可以提出意見。」

  「不是這樣……」

  「我們不談之前的事,」費夫人忽然打斷她的話,「既然我知道了,就肯定要過問。很簡單,我不同意你們結婚。」

  薛菀很奇怪自己聽到這句話居然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也絲毫不生氣,她甚至還覺得這一幕非常富有喜劇感。想起蕭正宇說過她的丈夫是何等人物,而她在費先生身邊若干年並能繼承他的全部財產,必定是不容小視的人物。

  薛菀略一斟酌,不卑不亢,沉著的開口,「費夫人,上次在英國承蒙您的照顧,我真的很感激。我的家庭情況您很清楚,如果您像扮演電視劇裡阻止兒子娶一個貧家女的母親角色,我能理解您,也沒有別的話好說。您不喜歡我,我一直知道。坦白說,我對我跟蕭正宇之間的婚姻也不是那麼有信心,每走一步都戰戰兢兢,但我願意試一下,我沒必要為了某種可能性放棄我愛的人。結婚和感情不是做買賣,也不能用金錢來做判斷。」

  「錢,我還真不擔心這個,」費夫人聽到這番話,慢慢笑了,「你這番話讓我想起你媽。沒錯,我恨了她一輩子,但現在想起來,也不得不佩服她,清高驕傲,聰明伶俐,有能力,有毅力,她跟我完全不是同一類人,男人對她來說,就是無所謂的附屬品,有沒有都沒關係,照樣活得很好,我就不行了。薛菀,你跟你媽媽一個樣,如果錢能打發你,我也不會坐在這裡跟你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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