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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弓刀霜劍,層層加碼……

  很明顯旭升公司不過是個渡口,所有的壓力和逼迫,最終的指向並不在我。

  日子即使是在刀光劍影之間度過,也依舊一天天地過。實在累了,靜靜地定一定神,讓腦袋放空,吃一頓好的,睡一覺又是一天。日子其實沒什麼難的,大自然的規律是冬天終會過去,雪化自然天晴,我要做的,只剩下等待。

  當一個人把自己全部的感情投注在另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在別人的眼裡可能是可笑的,甚至覺得她變得愚不可及,但是對於當事人來說,那卻是幸福的。

  電話鈴響起,我飛快地接下,「樊姐。」

  揚霓?

  「樊姐,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過幾天可能台裡會需要你來一趟。」

  「有什麼事嗎?我的工作已經交接完畢了。」

  「紀委派出督查組到電視臺來了,瞭解柏台的工作情況,好像是有人舉報柏台有以權謀私的行為。」

  一聲巨響,驚雷乍現,轉瞬之間,天翻地覆。

  我猝不及防,再也站立不住,啪的一聲,摔倒在地上,還來不及體會痛楚,我已聽見自己憤怒、混亂、震驚的聲音:「你說什麼?」

  「樊姐,你怎麼了?你沒有事吧?」揚霓那邊連連詢問。

  地上的冰冷讓我的頭腦有了一絲清醒,「我沒有事,我只是太……太吃驚了,這怎麼可能?」我難以置信,出了什麼問題,怎麼一時間風雲變色,所有的指向……突然間……怎麼可能?柏銘濤的父母是不可能置他的前途於不顧的。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出了什麼問題?我的腦子要不是爆了。

  「具體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樊姐,我只知道好像是有人舉報,上面要求徹查,我猜想舉報的這個人肯定很有來歷,要不然不可能觸動到柏台的。」

  我坐在地上,森涼的寒意從頭湧到腳。

  電話再次響起,「樊玲。」

  本能快於意識,在我大腦還沒做出反應之前,我的手指已經按斷了電話。

  手機繼續響,我盯著閃動的螢幕,像看著一條毒蛇,一曲過,又響起,一曲一曲,鍥而不捨,絕不放過。

  我抓起了電話,在接通後,我一字一句地告訴對方:「高敏,如果你再打電話來,我就報警!」

  「樊玲,我這裡有丁立偉的一些東西要交給你,如果你想他死不瞑目,你可以不來,我在惠天咖啡廳。」

  電話掛斷。

  高敏坐在沙發的一角,她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戴著墨鏡,抽著一支煙。

  我們視線在半空中冷冷交會。

  細長的煙在她嘴角顫動,她深深地將煙吸到肺中再悠悠吐出,「樊玲,在你的這些男人中,丁立偉算不算唯一一個有資格對你說,至死不渝的?」

  「收起你的惡毒,你別忘了你是他的……妻子!」

  高敏微微仰起頭,我能感覺到她的恨意,這種濃烈的恨意,幾乎令她無法控制。

  她按滅手中燃盡的煙,從煙盒裡抽出一支,再點起,細長的煙在紅色的火苗中顫動著,咬住煙的嘴唇也在震顫,這燃燒的香煙仿佛成了她一個支點,支撐著她不至於垮掉。

  「妻子……你知道為什麼你是第一個被通知到醫院的嗎?因為丁立偉掉下來後,唯一說過的一句話是,『樊玲,我要回家。』這個盒子裡是他留給你的東西。」高敏決絕地推過來。

  盒子裡放著一把鑰匙,一張揉成了一團的紙,一個存摺。

  「這把鑰匙是你們曾經的新房,他買回來了,用他自己的錢,他很拼命,再小的工程都接,出事的那天他去林東工地,一個不到十萬的工程。」

  高敏的臉微仰,她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乳白的煙霧圍裹上來,刺入人的眼睛。

  「他掙的大部分錢都存在這個存摺裡了,密碼是你的生日,至於這張紙並不是他留的,是我從垃圾桶裡揀的,不過,我想也許你會有興趣看一看。」

  金屬的光澤冷得發澀,三生遠,朱弦絕。

  我啪地闔上盒子,這聲悶響,聽上去像是悲涼的哭泣。

  「高敏,為什麼你恨我恨到這種地步?第一次你見我,奪走我的幸福;第二次你見我,竟想用一把鑰匙來絕我一世的幸福。」

  高敏笑了起來,笑得細碎而急促,這種笑聲像一把刀直接從心底裡剌出來的,她哼著黃梅小調:「絕你幸福的不是我,龍騰總裁名宇陽!」

  聲音過處,眼前有什麼東西像煙花般爆炸開來。

  她的聲音冷而膩,像毒蛇的引信一般撲過來,「是他用水源污染事件來威脅高家,逼我去接近立偉,一直以來我和他都是最配的,他是最適合我的男人,是我想去愛的男人,但是他的眼睛裡卻只有你!你有沒有到他的公司去看過?那裡鎖著一間屋子,那是為你而裝修的。梁安億的閑、淨、醉,你還記得嗎?你在大學裡曾經說過的,最大的夢想就是擁有一間他裝修的屋子,那間房裡,全是你,你所有喜歡的一切他都收藏在那裡。他一直都在看你,他為了你和家裡鬧翻留在本市,他甚至為了你放棄仕途進入廣告界,他愛你,愛得無以自撥!」

  她說的話太過晦澀難懂,一旦傾聽,便會直沉入她所締造的黑色地獄!

  「因為你,我被我想愛的人一手推進地獄,好,那我就嫁給立偉,我也要看著你進地獄,大家都生不如死,都墜進地獄裡,那才剛剛好!他布下局,以為毀了你和立偉的幸福,他就可以得到你,可你太倔強,不拋棄不放棄,哈哈,你又把柏銘濤拖下了水!樊玲我真的很羡慕你,你是那種只要摔倒總會有一隻手來接著你的幸運兒!」

  「你以為一個工人可以取到我們的水源?你以為這樣的絕密是一個小記者能夠查到的,李倫沒有相關人士的默許,他敢破壞行規拿著吳曉母子的性命冒險來告訴你盜版事件的真相?那都是宇陽,他要你違背原則,他要你逾越新聞人的底線與柏銘濤決裂!你知道丁立偉為什麼會死嗎,因為聽到你……」

  高敏的臉扭曲得變形,她的聲音卻異常清晰,一字字地說道:

  「他痛不欲生,他跑到宇陽的面前去求他,他對他說——愛你就不要再傷害你!他痛得神智不清,痛得精神恍惚,所以他才會從架子上掉下來。你知道為什麼會娶我嗎?因為宇陽要他選,選他背叛還是你背叛,被背叛斷人腸,背叛者是不是早已斷腸。你知道他在新婚之夜對我說什麼?他說他愛你,他說愛一個人,除了希望能永遠和她在一起,更希望她健康、快樂、平安,不受任何傷害,為此他哪怕是墜入無盡的黑暗與孤獨,也要讓你可以繼續生活在陽光中,活得坦蕩而光明,享受生命獲得幸福。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就算不再被你所愛,就算會被你漸漸遺忘,他也此生無憾。他愛你,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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