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南，愛在北(3)_端木搖

三

　　謝放也以閩南語笑著戲謔：「到時拿下面具，林總一見之下，大倒胃口，會不會奪門而出？」

　　林立搖頭笑道：「這個查某從不出去宵夜，佰老匯的大堂經理也沒有強迫她，就是轉轉檯子而已。」

　　黃總驚奇地說：「這可稀奇了，既然人在這裡了，有錢不賺？」

　　林立冷不丁地握住甜甜擱放在沙發上的手，輕輕摩挲著答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特意來捧她場子的回頭客很多。她一人就帶來這麼多客人，佰老匯當然把她當做夜明珠捧在手心裡。」

　　甜甜任憑他摸著自己的手，矜持地笑著，似乎毫不在意。

　　謝放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但見她臉色淡然，不知所以然地望著他們，保持著優柔的笑靨。他輕描淡寫地說：「現在還新鮮，過一段時間總會膩的。到那時候，佰老匯可不管她的意願。」

　　甜甜何嘗不知，在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想要保持身心的潔淨，很難，可是，她會堅持，一定會堅持到底。糟蹋名聲，卻不能糟蹋身心，這是她的底線。

　　她心中冷笑，眼波一轉問道：「林總，你們在說什麼啊？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呢。」

　　林立伸臂攬著她的肩，笑呵呵地說：「我們說的是家鄉話。」

　　甜甜恍然大悟地輕笑道：「哦，怪不得我聽不懂呢！林總一身名牌，是大老闆咯，不知道都經營什麼呢？」

　　林立聽聞她嬌滴滴的問話，耳根處激起一絲戰慄，一邊不規矩地摩擦著她裸露的右胳膊，一邊將兩張紅色現鈔塞到她的手中：「我們都是做房地產的，甜甜小姐有興趣嗎？」

　　謝放和黃總自是看見這一幕，都竊竊笑著。半個多月來，甜甜已習慣應付陌生的男子，然而今夜卻是非常彆扭，或許是因為眼前的一個人吧。但是——她得體地捏住鈔票，笑得眉眼彎彎地答道：「喲，這可完全不懂了。我只知道，鹿城的房租一直在漲。」

　　「說得很對，房價漲，房租肯定跟著漲。」林立愉悅地笑著，似是期待地看著她，「甜甜小姐這麼聰明，一點就通，要不改天來我公司幫忙，我負責培訓你。有興趣嗎？」

　　「是真的嗎？」甜甜嬌聲驚呼，卻突然暗淡了眸光，「林總，我對房地產可是一竅不通呀！林總這麼辛苦地教我，如果我學不會，多丟林總的面子呀！」

　　「以甜甜小姐的智商，一定不會讓林總失望的。」謝放仰靠在沙發上，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停留於她的臉頰。

　　「甜甜小姐，林總可不是本地的開發商，而是臺灣知名的大開發商，他已經在火車站附近拍下一塊地，明年就會啟動專案。如果你學得快、做得好，林總讓你做銷售經理，賺的不比這裡少哦。」黃總燦爛地笑道。

　　「只要甜甜小姐願意，我保證會將你培訓成鹿城頂尖的銷售經理。」林立似是真誠地保證道。

　　「林總抬愛咯……」甜甜巧笑著，心中再明白不過——天上不會掉下餡餅，世界上也沒有免費的午餐。他們所說的，只是檯面上的話。如果說林總很有誠意，那也是另外一種誠意——要她成為他的情人，或者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女郎。

　　她優雅而敏捷地倒酒，繼續說道「別顧著說話嘛，來，為了林總的專案順利地運營，為了」鹿城頂尖的銷售經理「，我敬各位大老闆！」

　　三人笑呵呵地喝了酒，甜甜再次倒酒，端著杯子笑道：「這一杯呢，我敬林總萬事如意，敬黃總心想事成，敬謝總事事順心！」

　　謝放慢條斯理地喝酒，低垂著目光盯著她密實綢布下的臉蛋。可惜，什麼也瞧不見。他注意了很久，在腦海中搜尋了很久，卻仍然想不起來她與誰相像，或者在哪裡見過。

　　黃總抹了抹嘴唇，以閩南語說：「這查某能喝，會講話，阿立，趁她還未出臺過，趕快抱回家藏著。慢了一步，就掉價了。」

　　林立斜了他一眼，以普通話笑駡：「你就一腦子的骯髒思想，怎麼不跟阿放學學好的？」

　　黃總笑哼一聲道：「得了，阿放比我還骯髒。要說鹿城最好這一口的，阿放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謝放懶懶地說：「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認第二了？鹿城找不到一個像我這麼潔身自好的了。」

　　甜甜適時地插話道：「林總，不好意思哦，待會兒我要上臺表演，必須到後臺換衣服了。」她站起來，掃了一眼三個男子，「三位老闆盡情喝酒哦，要玩得開心哦。待會兒還請林總多多捧場，要記得哦！」

　　三人目送著她略急地穿過大堂，走向黑暗，向後臺走去。好久好久，林立收不回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她離去的方向。

　　謝放看著林立曖昧的目光，突然間，心情有些煩躁。

　　Smooth Jazz is bumping…Smooth jazz is bumping…Smooth jazz is bumping…

　　爵士樂低低揚起，旋律輕柔流暢，節奏舒緩，低沉的女聲輕吟淺唱，如同清涼的泉水流轉於舞臺與半空。此為Paul Hardcastle的經典曲目Smooth Jazz is bumping。

　　昏暗的舞臺上，一個女子從舞臺邊緣慢慢地舞動到舞臺中央，長髮披面，粉紅色薄紗吊帶裙只及大腿根部，薄紗覆蓋下的肌體瑩亮生光，黑色內衣褲在迷離燈影下張揚如翩飛的黑蝴蝶；黑色高跟涼鞋上是一雙白皙小巧的腳，此刻正踩著性感的節奏，舞出一種欲蓋彌彰的風情。

　　林立目不轉睛地望定舞臺，眼珠子都直了：「快看，過了這村，可沒那店。」

　　黃總看了一會兒，笑眯眯地說：「很柔軟。阿立，你要不敢，我借你三個膽。」

　　林立仍是看向舞臺，罵道：「去去去，我不需要你的膽，我嫌它黃。」

　　謝放沉靜地看著舞臺上的風情舞蹈，眉眼蹙了起來。她臉上的面具換成粉紅色的綢布，與方才的婉約嬌俏判若兩人。如果說方才的旗袍秀出一種百合的嬌柔風情，此時的透明薄紗散發出的卻是一種薔薇的惑人情致。

　　謝放微微側過頭，看見林立的喉結不停地滾動，一臉迷醉的神色，他的心中冷嗤一笑，轉頭看向舞臺。只見甜甜配合著銷魂、性感的爵士樂，雙臂隨意地擺動，腰部、胯部柔軟地扭動……看得久了，他覺得小腹起了輕微的變化，情不自禁地吞咽著口腔裡多餘的口水。

　　驀然地，他的腦海中切入一張清純的臉龐，與光影迷幻的舞臺上那張蒙了大半張臉的臉型輪廓完全吻合在一起。

　　那張清純的臉龐屬於蘇搖，一個平凡的女子，好像二十來歲，著裝簡約，不起眼卻也不難看。

　　會是蘇搖嗎？蘇搖為什麼要到佰老匯跳舞？一定不是蘇搖！

　　舒緩的樂音調動每個人的肢體感官，讓人蠢蠢欲動。抒情中張揚動感，鼓點中凸現迷情。

　　甜甜不時變換著眼神，或清純，或迷蒙，或魅惑，或冷豔，眼神不經意地停留在謝放的臉上。目光交匯時，她的舞步稍稍滯澀。很快地，她眸光一轉，迷離地看向虛無處。

　　這是她一個人的舞臺，舞臺下空空如也——台下一片黑暗，她看不見，也不想看見。她一廂情願地將這個舞臺當做一個沒有任何觀眾的舞臺。否則，她的心會抽疼。

　　而此時，她竟然發現了一個男子，他似乎若有所思地欣賞著自己，他似乎能夠輕易地剝開表像看到本質，看透她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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