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淺心事(28)_正午月光

二十八

在外公去世的那些日子裡，她曾一遍遍地彈奏著這首曲子，無論深夜還是白天，直到她伏在琴上昏睡過去。她以為自己也會死去，可是音樂卻救了她。

　　她和這首曲子一樣，是戰火摧殘後在殘垣斷壁中開著的一朵無名小花，迎風搖曳，見證著那段殘酷的日子，只希望能在這個世界裡尋找到一絲希望。

　　繁複優美的和絃被精准地彈奏出來，帶著頑強的生命力，在荒蕪的廢墟上演奏出生命的強音。多少個夜晚，只有這樣的節奏伴著她。她以為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可是現在卻將它展示在眾人面前。

　　大廳中一片寂靜，音樂在強音之後結束，卻仿佛久久不散。戴淺淺的手指卻已經停止了彈奏。她站起身向眾人微微鞠躬，轉身走了下去。

　　這座城堡燈火輝煌，可她卻不是灰姑娘，就像她的世界裡沒有童話一樣。任何的傷痕終究都要暴露在眾人面前，這樣冷酷的結局她還沒有學會去承受。

　　關博然轉身欲走向戴淺淺，卻被站在身邊的林達明拉住。而此時，尹澤的腳步已經趕在他前面了。

　　有些事終究要有一個結局，畫上了句號才會有新的開始。

　　關博然沒有追過去，而是轉向林達明，微笑依舊。

　　大廳外的走廊一片寂靜，只有高跟鞋落地時發出的清脆聲音。長長一排落地窗外是夜色下的大海，滿天星光與海相接，像一個藍色的夢。

　　戴淺淺快步地走著，仿佛離開這裡就可以找到幸福。她像一個迷失的孩子，不停地尋找想要的生活，卻不斷地受到傷害。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緊接著她手腕上一緊，被牢牢地握住。尹澤出現在面前。半明半暗的燈光下，他的雙眸深深地看過來。

　　"為什麼？"他的聲音低啞，"為什麼代替我？"

　　戴淺淺不語。她也不清楚為了什麼，可是當聽到有人用那樣輕蔑的語氣來說他時，她就條件反射般地走了過去。在她的心裡，尹澤一直是優秀又驕傲的，從沒有被別人這樣輕視過。就算是他捉弄她，那也是他們之間的事，不需要外人來評判。

　　"沒什麼。"戴淺淺想掙脫他的手，卻沒有成功，"在他們眼中，戴淺淺一無是處，就算只會彈練習曲也無所謂，所以我是最好的人選。"

　　是這樣嗎？尹澤心中卻突然抽痛起來。

　　"還有，"戴淺淺看著他，"童桐很愛你，不要讓她失望。"

　　窗外天空和海洋的顏色映進來，將戴淺淺銀白色的禮服染成淡淡的藍。她看著自己的表情冷漠又疏遠，而剛剛，她站在關博然身邊，卻只有幸福的微笑。

　　尹澤看著戴淺淺，又是這樣，她總是忙不迭地逃開自己，用這樣或是那樣的理由，這讓他莫名惱火。

　　"我很累，想先回去了。"戴淺淺想擺脫他的束縛。這樣的夜色和寂靜讓她不安。他就站在她面前，身上的男性氣息帶著壓迫感，讓人窒息。

　　尹澤漂亮的黑眼睛微眯。又是拒絕！這不是他想要的。他俯身看著她，呼吸可聞，"你在怕我？"

　　他身上有清爽的味道和紅酒的香醇，微微上挑的黑眼睛有種誘惑的力量，目光深沉而又渴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是的，她害怕他。怕他的喜怒無常，也怕他帶給她的壓迫感。這樣的尹澤是她所不熟悉的，帶著強烈的侵略性而又害怕受傷。

　　她慌亂地看著他，卻無處可逃。月亮升起來，皎潔的光灑下來，照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有水果般香甜的味道，是她的味道。

　　"淺淺……"尹澤迷惑地俯下身。他的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渴望著她，而她此時就在他的懷中。

　　他灼熱的呼吸帶著男性的味道，漸漸靠近。他深深地吻住她的唇，讓人驚訝得無法回應。

　　仿佛渴望了太久，他一接觸到她香甜的氣息便無法自拔，只想不停地佔有。他的雙臂緊緊擁住她，這種感覺讓人瘋狂又顫抖。

　　戴淺淺幾乎不敢相信，可是感官無比地清晰。他緊緊地擁著她，這樣狂熱又絕望的感情幾乎讓她無力反抗。一陣微風吹過，大海的濤聲隱約傳來，將腦海深處的記憶喚醒。

　　戴淺淺猛地推開他。自己瘋了，居然任他這般對待自己！

　　"淺淺……"尹澤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沙啞。剛剛的一吻太過美妙，他不想放開，永遠不想。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臉側。皎潔的月光下，戴淺淺面孔蒼白地看著他，一如小時候被他欺負時的表情。

　　"為什麼不放過我？"淚水沿著她白皙的皮膚緩緩滑下，"你看不起我也好，捉弄我也好，可是不要用這種方式來對我。放過我，行嗎？"

　　"不是，不是這樣……"尹澤捉住戴淺淺的手腕，"我有話和你說。"

　　"夠了！"戴淺淺掙脫他，"我不想再聽你嘲笑我。是，戴淺淺就是這樣一個無趣的人，玩不起感情遊戲，是個相信愛情的傻瓜。所以，請你離我遠一些，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說完這些話，戴淺淺轉身快步離開。午夜的鐘聲敲響，她終於落荒而逃。

　　她的身後，尹澤狹長的眼睛在昏暗中明亮逼人。戴淺淺最後一句話深深地刺中了他，將他心裡所有的擔憂生生地揭開，痛楚難當。

　　戴淺淺以為自己不會再哭泣了，自從外公去世後，她的淚水就流幹了。可當她被關博然抱到車子裡時，仍然淚流不止。

　　剛剛在走廊上，她幾乎以為自己無路可逃。那一階階樓梯仿佛永遠都走不完，讓人眩暈。可是就在她坐在臺階上看著落到樓下的鞋子時，關博然卻走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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