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60)_高克芳

六〇

　　韓冰帶著這樣的情緒走進公司，她發現這個女人真的沒有像上次那樣氣勢洶洶了。看到韓冰進來，她甚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韓冰走過去，聲音冷冷地說：「聽見你非要見我，有事嗎？」

　　「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琳，是白楊的妻子。我想我們有必要談一談。」那個女人不卑不亢地站起來說。韓冰這才看清楚站在面前的女人。她雖然比較胖，但皮膚白皙，雙眼皮兒，大眼睛，可以看出年輕時候是頗有幾分姿色的。聽了她的話，韓冰又打量了她一下，看到她穿著裙子，表情嚴肅而又平靜，不像是有備而來想打架的樣子。韓冰看看公司裡員工的眼睛不時往這邊兒瞟，知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說：「那我們到樓下咖啡廳說話吧。」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走出公司，來到樓下的咖啡廳。韓冰找了個靠窗的位子，那個地方正好對著楊琳上次帶人打她的地方，這讓韓冰覺得有點兒滑稽。幾周之前楊琳帶著人打她，非但沒有把她和白楊分開，反而促進了他們的感情；幾周之後楊琳又來找她懇談，簡直是本末倒置。不過不管怎麼樣，韓冰覺得還是還能掉以輕心。雖然她在感情上占了上風，但愛情在現實生活中是薄弱的，因為你無法忽視法律上的那張紙和社會輿論。韓冰想到這兒，叫服務員來點了兩杯果汁，看著對面的女人說：「你有什麼話快點兒說吧，我一會兒還有事兒。」

　　「好，那我長話短說。我今天來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那天是我太衝動了，對於給你造成的傷害我很抱歉……」

　　「道歉就算了吧，我想這肯定不是你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你還是說正題吧。」韓冰不客氣地說。

　　楊琳從包裡拿出一張照片遞給韓冰。韓冰猶豫了一下，接過來，看到的是白楊一家三口的照片。白楊和楊琳並排坐，一個小女孩兒從背後摟住他的脖子，三個人都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那種笑容刺痛了韓冰的眼睛。對面的女人緩緩地說：「這是我女兒五歲生日的時候，我們去拍的全家福。我們曾經是很幸福的一家，他是一個很愛孩子的人，只要和孩子在一起，他也像一個孩子一樣又笑又鬧……」楊琳說這話的時候面帶微笑，眼睛看著遠方。韓冰聽不下去了，打斷她說：「如果你今天來是要向我炫耀你的幸福，那你可以走了。我個人認為，幸福是不用這樣來炫耀的。」

　　「不，我想告訴你的是，激情都是暫時的，任何激情都會歸於平淡。我希望你放過白楊。我們結婚十年了。十年，你也經歷過婚姻，相信你知道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我幾乎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我是不會和他離婚的。請你放過他。」

　　楊琳咬著嘴唇說出這些話，她的嘴唇瑟瑟發抖。這讓韓冰有點兒動容，但她還是硬起心腸說：「不好意思，這個問題我沒法答應你。據我所知，你丈夫早就和你提出了離婚，你們的婚姻其實早就名存實亡了。所以你們的離婚和我沒有必然的聯繫。至於你結婚十年的付出，你應該和你丈夫說。」

　　「不，我們的離婚和有著必然的聯繫。本來白楊已經答應不離婚了，我們守著女兒好好過日子，結果你卻出現了，他就被你迷住了，所以才再次提出離婚。只要你離開他，他就不會離開我們的家庭。你這麼漂亮、能幹，你會遇到更好的男人，開始更美好的人生的。答應我，好嗎？」

　　「其實你完全沒必要和我說這些。如果你的丈夫還留戀這個家，任何人都無法讓他離婚。同樣的話我也想送給你：當兩個人之間的愛情不在了，苦苦維繫的婚姻對兩個人都是一種折磨。你為什麼不放手呢？趁著你還年輕，你也可以遇到更好的男人，開始更美好的人生。」

　　「你錯了，我努力維持這樁婚姻本不是為我自己。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幸福也好，痛苦也罷，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但是我的孩子不能沒有爸爸，不能生活在單親家庭受人歧視。你也是女人，以後也會做母親的，請你看在孩子的面兒上離開白楊，好嗎？」說起孩子，楊琳的眼睛裡充滿了淚水。韓冰想到照片上那個笑得開心的小女孩兒，心緊縮了一下。雖然她還沒有孩子，但她一直是很喜歡孩子的，尤其喜歡小女孩兒。每次在街上遇到漂亮的小女孩兒，她都會微笑著注視好久。但她想起白楊，還是硬著心腸說：「我還是那句話：這些話你要對白楊說。再說，無論大人怎麼樣，對孩子的感情是不會變的。相比之下，父母的爭吵、冷漠的婚姻，反而會讓孩子更受傷害。」

　　「你這個女人，我怎麼和你說，你都不會離開白楊是嗎？你太卑鄙了！你怎麼能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呢？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和白楊離婚的，除非我死！即使我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楊琳終於發作了。「既然這樣，我們也沒什麼好談的了，我先失陪。」韓冰拿著包站起來，可是還沒站穩，迎頭而來的冰涼液體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韓冰閉上眼睛，抹了一把臉，看到楊琳正拿著空杯子冷冷地看著她。

　　她正要發作，卻無意中看到白楊推門兒進來，只好委屈地看白楊一眼。白楊立刻擋在她和楊琳之間，不耐煩地對著楊琳說：「你到這裡來幹什麼？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離婚是因為我們兩個自身的原因，和任何人無關，所以根本不關韓冰的事。請你不要鬧了好嗎？」

　　「忘恩負義的東西，畜生！你說我們離婚是自身的原因，你早十年怎麼不這樣說？那時候你看我能幹是不是？這麼多年，我伺候了老的伺候小的，供著你讀完了碩士讀博士。現在你翅膀硬了，想一腳踹開我，沒門兒！」楊琳站起來，不顧形象地指著白楊的鼻子大聲說。而白楊只是聽著，臉上是司空見慣的麻木。

　　站在這樣一對男女的身邊，韓冰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幸虧這個時間咖啡廳的人不多，只有幾個服務員站在那裡交頭接耳。她看著楊琳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很難理解一個女人瘋狂到如此地步，咄咄逼人到如此地步，夫妻關係還怎樣維持下去？她以前只聽白楊說自己的婚姻多麼痛苦，卻從來沒有想像到是這個樣子。在這一刻，韓冰感覺心疼。她想著她和白楊如果真能走到一起，她會加倍對他好。他真是太不容易了。然而，就在韓冰想入非非的時候，楊琳見白楊沒有反應，已經再次把怒火轉移到她的身上。她大叫著：「都是你這個壞女人勾引別人的老公，破壞別人的婚姻，我要打死你！」一邊沖上來想要廝打韓冰，幸虧白楊及時抱住了她。豐滿的楊琳在相對清瘦的白楊懷中像一隻憤怒的豹子。白楊一邊隨著楊琳的掙扎調整姿勢，一邊氣喘吁吁地對韓冰說：「韓冰，不好意思，你先回去吧，事情我來處理。」

　　韓冰這才倉皇逃出咖啡廳。韓冰意識到自己躲過了一場劫難。她現在才知道作為一個第三者，不但要有堅強的心理素質，承受世俗的異樣眼神，還要有健壯的體魄，來應對突然而至的傷害才行。可是，這樣自嘲轉瞬即逝。韓冰想到將來，僅有愛情便能成就幸福的婚姻生活嗎？她想起照片中孩子開心的笑容，想起楊琳絕望的眼神，自己真的要將幸福建立在她們的痛苦之上嗎？即使大人可以重新開始，孩子呢？父母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幼小的心靈一旦種上仇恨的種子，是一輩子都無法除去的毒素。她該如何面對一個孩子仇恨的眼神？

　　因為不能回公司，韓冰只好開著車沿著馬路往前走。她不知道要走向何方，不知道將來會怎樣。

　　雖然天天擇校事件在魏海東的讓步下平息了，但這次事件遺留下來的影響卻沒有很快消除。因為魏海東雖然同意了天天去上實驗小學，但那只是不得已的權宜之計，他內心還是排斥的，所以他對上學的事情絕口不提，而且在家人討論學校的時候也不發表任何意見。魏海東這個樣子讓陳曉荷很失望，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多少年了，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不說成熟一點兒、大度一點兒，他反而越來越矯情了。而且最讓陳曉荷傷心的是，他不信任她。這麼多年，自己為這個家，為他付出了那麼多，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嗎？她如果真和蘇逸軒有什麼事情，還用等到今天嗎？他見異思遷、意志薄弱，還以為人人都像他一樣。

　　對了，說到意志薄弱，陳曉荷又想起那個奇怪的電話號碼。她感覺魏海東肯定有什麼事情瞞著她，不然的話，他為什麼不敢當著她的面兒接電話，還要把私人電話說成是保險公司？不過這樣的事情沒有證據，說了也白說，還會讓兩個人不痛快，所以陳曉荷索性不說。她也曾想過到通信公司去查查這個手機號碼的主人，或者查查魏海東的通話清單，又覺得那樣做太齷齪，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她想，如果魏海東還不知道珍惜他們的婚姻，那只能說明他們之間的緣分盡了。人的心是一面鏡子，心裡想什麼，很容易就會反映到臉上。陳曉荷雖然每天該上班上班，該吃飯吃飯，在家裡還是像以前一樣對待家人，但對魏海東，她是再也熱情不起來了。她不再對他噓寒問暖，也不再向他撒嬌，既然魏海東對學校的話題不感興趣，她也就在他面前絕口不提。這樣一來，雖然兩個人相安無事，但也不像以前那麼親密了，總像隔著一層什麼似的。時間一長，連海東爸媽都覺得不對勁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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