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36)_高克芳

三六

　　林菲看著頭髮花白的爸爸，想著他和媽媽吵吵鬧鬧的半輩子，現在他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幸福。她不是最崇尚愛情自由、婚姻自由嗎，有什麼理由去指責他？

　　告別爸爸，林菲終於知道，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她都必須學會獨自面對一切了。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癌症，這個看不見的病魔在媽媽的身體裡，隨時會奪走媽媽的生命，她們要和病魔作鬥爭，精力、時間、金錢，這些現實問題都要精打細算。

　　對於林菲媽的病，林菲經過多方打聽，知道要動手術的話，還是要到省城的大醫院，而且最好找到認識主刀醫生的人，畢竟這是決定生死的大手術。

　　這個問題讓林菲犯了難。雖然她在省城工作過一年，但除了魏海東和公司的同事，她幾乎沒有熟識的人，到哪裡找認識主刀醫生的人呢？但是不找人，這麼大的手術，她也不放心。再說她一個人帶著媽媽去省城，沒有一個接應的人，她心裡也沒底。聽說現在有名的大醫院都人滿為患，要是沒有熟人，連病床也安排不上。

　　林菲沒想到就在自己一籌莫展的時候，居然遇到了魏海東。林菲知道魏海東在省城上學、工作已經十幾年了，同學朋友中肯定有人認識醫院的相關人士，讓他打聽一下，如果能找到熟人，媽媽手術的問題就解決了。有那麼一瞬間，林菲簡直覺得魏海東就是上天派來幫助她的，要不怎麼會那麼巧呢？在她最無助的時候，他竟然來到她所在的城市。

　　剛才，林菲看著魏海東的背影，剛要叫住他，卻突然猶豫了，因為她看到了魏海東微跛的左腿。大約在兩個月以前，林菲打電話給以前的同事，旁敲側擊地問起魏海東，得知在他們分手以後，魏海東遭遇了一場車禍，昏迷不醒，是他的妻子天天照顧他，把他喚醒，出院後把他接回家。看來他們現在已經和好了，自己這個時候出現算什麼呢？

　　林菲悄悄地跟在魏海東後面，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叫住他，可是直到魏海東進了路邊的酒店，她也沒有張開嘴。最近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她再也不是那個不管不顧的小女孩兒了。憑著她對魏海東的瞭解，如果她叫住他，她相信他不會對她的困難置之不理。那樣的話，她的問題是解決了，但是會不會讓他為難呢？

　　夕陽西下，留下漫天的晚霞，林菲就那樣淚眼婆娑地看著魏海東走進酒店，消失在樓梯的拐彎處。她想，如果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剛剛平靜下來的生活吧。

　　儘管如此，林菲還是在酒店的門外徘徊了很久。雖然當初是她主動離開魏海東的，但是半年了，對他的思念從沒有間斷過。特別是在這樣無助的時候，她渴望能夠得到他的安慰。既然不敢去打擾他，遠遠地看看也是好的。

　　直到夜色漸濃，林菲才戀戀不捨地離開酒店。她回到家，看到媽媽正在廚房圍著圍裙炸藕合，急忙沖上去嗔怪地說：「媽，你怎麼又起來幹活兒了？我不是讓你好好休息的嗎？」

　　林菲媽看到林菲回來，端出一大盤炸好的藕合說：「我沒事兒，整天躺著反而難受，所以起來給你炸點兒藕合，快洗洗手趁熱吃吧。」

　　林菲看著媽媽蒼白的臉色，忍著眼淚去洗手，然後坐在桌邊吃起來，香酥的藕合此時卻難以下嚥，她只好佯裝噎著了去喝水。林菲媽看著她的樣子，默默地在她面前坐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說：「菲兒，媽媽得的是不好的病吧？」

　　林菲大驚，但還是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媽，你想到哪裡去了？你根本沒事兒，我就是想找個好點兒的醫生給你動手術摘除肌瘤，免得弄不乾淨還要受罪。」

　　林菲媽看著林菲搖搖頭，柔聲說：「菲兒，知女莫若母，你就別瞞著我了。這些天你吃不好睡不好，我就知道你有事瞞著我。告訴我吧，我得的是什麼病？」

　　在媽媽溫柔的注視下，林菲偽裝的堅強瞬間坍塌。她流著淚站起來，抱著媽媽瘦弱的肩頭，倔強地說：「媽，你放心吧，不管你得的是什麼病，我一定找最好的醫生，一定讓你好起來。」

　　最壞的猜測得到了證實，林菲媽的臉上掠過一陣痛楚，但面對女兒，她還是儘量調整自己的情緒說：「菲兒，真是難為你了，自己一個人承受這麼大的事。其實媽媽也想開了，人不管活到多大年紀，都免不了要走。媽媽得了這不好的病，是沒辦法的事兒。我就是放心不下你。你爸爸另外有家了，顧不上你，你也沒有男朋友，這從小嬌生慣養的，要是媽媽不在了，你可怎麼辦啊？」

　　「媽，我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你洩氣！我要讓你一直陪著我，看著我結婚、生孩子，還要給我看孩子，聽孩子叫你姥姥……」林菲說著，使勁兒抱緊媽媽，仿佛怕病魔把媽媽帶走。

　　母女倆抱頭痛哭。林菲抱著母親日漸瘦弱的肩膀，想著明天無論如何要去找魏海東，媽媽的病不能再拖了。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的樣子。魏海東沒有出去鍛煉，而是在酒店房間裡整理行李。這邊的事情進展得很順利，他很快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團聚了。

　　魏海東把不穿的衣服疊好，把給家人買的禮物放進皮箱。這買禮物也是他最近才總結出來的經驗，以前覺得都是一家人，需要什麼自己去買就是了，別人買的還不對心思呢，現在他才知道是不同的。你出差在外，給家人買禮物，說明你心裡有對方、花了心思，這禮物就有了特別的意義。所以他決定以後不管到哪裡出差，都給曉荷買件禮物。

　　魏海東這次給陳曉荷買的是一條水晶手鏈。女人天生喜歡這類晶瑩剔透的東西，他想她一定也喜歡。他剛要把禮物盒放進行李箱的夾層，就聽到一陣敲門聲。他以為是一起出差的同事來討論專案上的問題，於是頭也不抬地大聲說：「請進。」

　　門沒有像往常一樣被打開，而是半天沒有動靜，魏海東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情去開門。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眼前，是林菲。她咬著嘴唇站在門口，一副彷徨無助的樣子看著他。

　　魏海東看著林菲，一瞬間有些恍惚，曾經的柔情和那些日子的纏綿不由自主地浮現在腦海。但與此同時，陳曉荷的影子也從他腦海裡跳出來。陳曉荷為他付出了那麼多，現在正是他們的信任和感情重建的時候，如果她知道他和林菲還有聯繫，非瘋了不可。於是他平靜下來，有點兒冷淡地說：「林菲，你怎麼來了？怎麼找到這裡的？」

　　林菲看著魏海東，那熟悉的臉龐是她日思夜想的，在這無助的時候，她真想撲進他的懷抱裡大哭一場。但是魏海東的冷淡讓她望而卻步，她裝作平靜地看著他說：「我昨天在路上看到你了。你來這裡出差是嗎？怎麼也不聯繫一下？」

　　魏海東看著林菲，半年沒見，她瘦了很多，頭髮留長了，像瀑布一樣垂下來，我見猶憐。但是他總感覺身後有一雙眼睛盯著他一樣，只好繼續冷淡地說：「不好意思，我到這邊來做個專案調研，你有事嗎？」

　　眼神冷淡，語氣冷淡。儘管林菲早就知道那段感情對於魏海東已經是過去式了，但是直面他的冷淡，她還是有種說不出的失落感。如果不是為了母親，她肯定轉身就走。但是她一想起母親，還是鼓起勇氣說：「我是有點兒事情想請你幫忙，能讓我進去說嗎？」

　　林菲的眼神裡帶著期待，魏海東實在無法拒絕這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女孩兒，只好往後倒退幾步，讓林菲進來，然後關上門，悶聲說：「我正在整理東西，很亂，你隨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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