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35)_高克芳

三五

　　可是就在前不久，林菲的爸爸忽然提出離婚，原因是他以前因為業務關係認識了一個女人，兩個人早就暗生情愫，只是因擔心影響林菲的學業而沒有做出舉動。他認為林菲現在畢業了，工作了，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可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這個消息對於林菲媽來說等於晴天霹靂。一直以來，她認為她和林菲爸只是性格不合、愛好不一致，這在很多夫妻中是常見的。兩個人天天在一起，勺子還總是碰鍋沿呢，所以兩個人雖然經常吵鬧，她還是一直把全部的心思都傾注在這個家裡。現在林菲爸猛然提出離婚，一下子把她打蒙了，於是詰問、責駡、爭吵、大打出手，再到忍讓、退步、委曲求全，這一番婚姻變奏曲輪番上演，是一場讓人聽起來都感覺筋疲力盡的拉鋸戰。

　　林菲回到家的時候，雖然父母沒有離婚，但她的爸爸已經搬了出去。而她的媽媽也近乎崩潰，見到她，仿佛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根本沒問她為什麼突然回來，也沒有注意到她拎著碩大的皮箱，與往常回家的時候不一樣，只是拉著她的手說：「菲兒，以前媽媽沒有告訴你，是覺得大人之間的事情不想讓你插手，也不想讓你難過。但是現在媽媽實在沒有別的辦法了，你爸爸最愛你了，你去找他，不管哭也好、鬧也好，讓你爸爸回來！」

　　面對瀕臨崩潰的媽媽，林菲當然無法訴說自己的委屈，但也無法認可媽媽的想法，她認真地說：「媽，既然你和我爸整天吵吵鬧鬧，在一起也不幸福，幹嗎不離婚呢？我覺得那樣對誰都是一種解脫。」

　　林菲沒想到媽媽瞪大了眼睛，憤怒地說：「菲兒，你以前這樣說，我覺得你是小孩兒，不懂事，怎麼現在還這樣說呢？你以為婚姻是兒戲嗎？我跟了你爸這麼多年，從如花似玉的年輕姑娘，到滿臉皺紋的中年婦女，這個家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富足，你爸從一文不名的工人到現在的公司經理，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嗎？憑什麼讓一個不相干的女人來坐享其成？再說了，菲兒，我還要為你考慮。一個沒有了爸爸或媽媽的家還叫家嗎？一個有新爸爸或者新媽媽的家叫家嗎？」

　　林菲媽的話對林菲來說就像當頭棒喝。一直以來，她覺得自己對魏海東的愛是純粹的，是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的，完全沒有想到她所愛的魏海東其實是另一個女人的「成果」。她就是媽媽口中那個坐享其成的女人，她第一次為自己曾經扮演的角色羞愧。

　　接下來，儘管不情願，林菲還是在媽媽的要求下去找了爸爸。然後，按照媽媽的說法告訴爸爸，不能這樣拋棄把青春奉獻給他的媽媽，也表達了自己不能接受另一個女人對爸爸的坐享其成。

　　可是林菲沒想到爸爸堅決地告訴她幾點：一、不管他和那個女人能不能成為夫妻，他都不可能和林菲媽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的吵鬧讓他疲憊不堪，僅存的一點兒夫妻之情也在離婚大戰中消磨殆盡了。二、因為林菲媽在離婚大戰中的胡攪蠻纏，他顧不上打理公司，再加上金融危機的來臨，公司的經濟狀況已經入不敷出，所以根本不存在那個女人坐享其成的事情。

　　當然，爸爸最後還是柔聲說，儘管公司情況不好，但如果林菲媽同意離婚，他會把房子以及家裡的存款留給她，自己淨身出戶，也算是對她的一點兒補償。而對於林菲，不管怎麼樣，他都是她的父親，以後他的家就是她的家。

　　爸爸的堅定態度讓林菲感到吃驚，她知道作為兒女根本無法決定父母的生活，但是爸爸的回答還是讓她感到失落，也第一次感覺到父女之間的疏遠和陌生。爸爸沒有和那個女人結婚尚且如此，如果他真的成為另一個女人的丈夫，那個家會是她的家嗎？爸爸還會是她以前的爸爸嗎？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魏海東的孩子。現在想起來，她從來沒有為魏海東的孩子考慮過。如果她和魏海東真正在一起的話，她無疑成了讓孩子失去家庭的罪魁禍首，而這也完全有可能讓一個有前途的孩子變成問題少年。這個想法讓林菲不寒而慄。雖然疼痛，她還是覺得自己離開魏海東是正確的。

　　林菲沒有完成林菲媽的使命，卻由此引起了自己痛苦的反思。她心情沉重地回到家，向林菲媽彙報了事情的結果。這一次，林菲媽反而平靜了。她認命般地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吵鬧了半輩子的兩個人平靜地辦理了離婚手續。

　　過了一段時間，林菲爸再娶，林菲沒有參加婚禮，而是陪著媽媽到三亞散心。她知道爸爸是失望的，但是她沒有辦法，不管她承不承認，在她的心裡，爸爸離婚再娶的行為都不可避免地傷害了他們的父女之間感情。

　　林菲想，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永遠不會踏進爸爸和那個女人的家。但是，很多時候往往事與願違。林菲沒有想到兩個月之後，她就迫不得已去敲爸爸的家門。

　　原因是林菲媽生病了。林菲媽身體不舒服很久了，陰道不規則出血，她一直以為是絕經期的原因，再加上因為離婚的事情弄得焦頭爛額，所以一直沒當回事。後來林菲知道了，強迫她去檢查，母女倆才到醫院。

　　林菲幫著媽媽詳細地向醫生說了症狀，醫生給開了一大堆化驗單，林菲媽又打退堂鼓了，說自己沒有大病不要檢查，醫院就會虛張聲勢。林菲不依，幾乎押著媽媽去檢查的。

　　因為有些項目的檢查結果要第二天才能出來，林菲是一個人去拿的。她拿著化驗結果去找醫生，醫生很嚴肅地告訴她，病人的情況不太好，初步診斷為子宮癌，當然還要進一步檢查，如果沒有轉移，可以手術摘除子宮，然後化療，但如果轉移……

　　林菲被醫生的話嚇壞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父母像兩座大山一樣隨時可以依靠。這次父母的離婚已經讓她無法接受，沒想到還有更殘酷的事情等著她。

　　林菲沒等醫生說完，就站起來直直地往外走。醫生又叫住她，告訴她這件事最好先不要讓病人知道，以免加重病人的心理負擔。他隨後上下打量了一下林菲，說這是件大事，要趕快決定，最好一家人商量一下。

　　醫生說完就回辦公室了，但是他的最後一句話讓林菲犯了愁。爸爸和媽媽離婚了，媽媽是獨生女，她沒有舅舅姨媽之類的長輩可以商量。她一個人實在做不了主，看來只能去找爸爸。

　　林菲回家後告訴媽媽是一般的子宮肌瘤，有空的時候做個小手術摘掉就沒事了。安頓好媽媽，她去了爸爸的新家，因為她實在無法獨自承受這件事情。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爸爸和媽媽二十多年的夫妻，他不會坐視不管的。

　　林菲爸的表現和林菲想像的一樣，他對這件事情很吃驚，也很心痛，還沒等林菲說完就想要去看看林菲媽。但是他的新婚妻子出現了，她冷冷地表示林菲媽生病，她也很同情，但兩個人都離婚了，而且房子和錢都留給林菲媽了，林菲爸也不是醫生，還是別去了。

　　這一次，林菲爸的表現沒有讓林菲滿意，他順從了妻子的意思。在送林菲回去的路上，林菲爸很慚愧地告訴林菲，要她理解阿姨的心情。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都是人家的，她的要求也是合理的。而他大半輩子都耗在不幸福的婚姻裡，現在終於能過得平靜一些，實在折騰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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