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癢2(15)_高克芳

一五

　　父子倆出門，春天初升的太陽像嬰兒的笑臉，柔和的風像嬰兒的小手撫摸著臉龐。魏海東拄著拐杖走在社區的人行道上，起初他面對人們探究的目光有點兒不好意思，低著頭快速地移動拐杖，但是越急越走不快，好幾次差點兒跌倒。

　　海東爸看到魏海東的樣子說：「海東啊，你別老是在乎別人的眼光。人這一輩子，誰能保證自己沒個病沒個災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出了車禍，又不是做了虧心事，管別人怎麼看幹嗎？」

　　魏海東聽了父親的話，想想也真是這道理，於是不再在乎別人的目光。他放慢腳步，看到社區花圃裡的迎春花已經開了，在早晨的陽光下顫動著嬌嫩的花瓣，春天是這麼美好！

　　父子倆走出社區，魏海東剛要抬手叫計程車，海東爸就拉著他說：「坐公車就能直接到公司門口，還是別打車了。」魏海東很納悶父親怎麼會對他去公司的線路那麼熟悉，問了問，海東爸才不好意思地說他一直想知道兒子工作的環境，沒事的時候就出門打聽，所以魏海東上班的大樓他已經去了好幾次了，只是門口的保安不讓進，要不他就要上樓去看看兒子的辦公室了。

　　魏海東聽了父親的話百感交集，和父親說等週末人少的時候，他一定帶父親到公司裡好好轉轉。海東爸答應著，和魏海東一起往公車站走去。

　　雖然已經過了上班的高峰期，但公車站等車的人還是很多。海東爸怕別人不小心碰到兒子，所以每當有人靠近魏海東，他都會像保護小雞的母雞一樣張開雙臂護著他。

　　魏海東看著父親，想起小的時候，父親每次從地裡回來，都會把他舉到頭頂，讓他坐在父親的脖子上；上小學的時候，每當他拿著獎狀回家，父親都會展開滿臉的笑容，神情莊重地把獎狀貼在牆上；上中學的時候，他開始住校，父親每個星期都會走幾十裡山路到縣城給他送飯菜，一直到他考上大學。

　　父母永遠是兒女的避難所，會無條件地支持兒女。魏海東這一刻真想把自己背叛陳曉荷以後的苦悶、愧疚，以及現在的無助，向父親傾訴一下，讓父親幫忙分析一下他該怎麼辦。可是他想起父親殷殷的期望，忍了又忍，還是把心事藏在心中。

　　公車來了，海東爸小心翼翼地保護兒子上車，到站後又小心翼翼地扶著兒子下車，一直來到那座高樓前，他才把電腦包還給魏海東，說：「海東，到了，你趕緊上去吧，等你下班的時候我來接你。」

　　魏海東接過電腦包，想了一下對父親說：「好的，爸，您回去告訴我媽，千萬別讓曉荷知道我上班的事情，我不想讓她擔心。」

　　海東爸早就覺得魏海東和陳曉荷不對勁兒，此時雖然很想問問他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看看來來往往的人，想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世界和思想，還是不要干涉那麼多，於是點點頭，站在那裡看魏海東往電梯口走去。

　　魏海東站在電梯口，摁了電梯按鈕，回頭看到父親對他揮著手，就像中學的時候，他每次回教室，父親就這樣揮著手，眼神裡滿是期望。只是，如今的父親老了很多，身材也沒有以前挺拔了。魏海東鼻子一酸，一邊沖著父親揮手，一邊想：父母老了，是需要兒女照顧的時候了，以後父母跟著他和曉荷一起住，他一定好好孝敬、照顧他們。

　　電梯來了，魏海東跟著電梯徐徐上樓。兩個多月沒到公司了，他看著電梯裡熟悉的痕跡，林菲的影子忽然掠過心頭。魏海東的身子一震，這兩個月他在醫院，每天看著陳曉荷，林菲的影子都模糊了。他以為自己已經把她忘記了，可是回到熟悉的環境，她的影子居然如此清晰，這讓魏海東有點兒不安。

　　魏海東站在電梯裡，往事一幕幕湧上心頭。在經歷了生與死的考驗之後，他感覺自己成熟了很多。雖然那份感情給他和陳曉荷的生活帶來了不可彌補的重創，他也知道整件事情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只是，對陳曉荷，他可以用一生去彌補，但是對林菲，不管當初誰主動誰被動，他知道他曾帶給她的傷害，是永遠不可能彌補的。所以現在想起她，他內心很是不安。

　　電梯很快到達，魏海東走進公司，同事們看到他都很驚訝，紛紛圍上來問長問短，有人接過他手裡的電腦包，有人搬來椅子讓他坐下。熟悉的同事和氛圍讓魏海東放鬆起來，他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一邊回答同事的問題，一邊和同事開著玩笑。

　　一大幫人正聊著，林桐聽到消息從總經理室出來，看到魏海東，老遠就說：「你小子怎麼來了？是不是偷偷跑出來的？」

　　魏海東笑著說：「是啊，家裡看守森嚴，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

　　大家一陣哄笑。魏海東轉過頭對小組的員工說：「我今天突然襲擊啊，來看看咱們的專案進行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人偷懶。趕緊回去把各自負責的那一塊整理整理，一會兒咱們開個會討論討論。」

　　大家很快散去。林桐走過來，靠在魏海東面前的桌子旁打量著他，「你也真是的，現在跑出來幹什麼？要是出點兒什麼事，我可不好和曉荷交代啊。再說你就是要來，也該打個電話讓我去接你。」

　　「不用接，我正好在路上鍛煉一下，要是再不出來遛遛，我這把骨頭和腦子就徹底廢了。以後我就回來上班吧，晚來早走，算是照顧我這個病號。公司現在的情況怎麼樣？除了上次的產品，還有新專案嗎？」魏海東說著，抬頭打量著熟悉的環境。他的目光無意中落在林菲曾經坐過的座位上，那裡現在坐了一個留長髮的小夥子，這讓魏海東看著很不舒服，急忙收回目光。

　　「公司情況還好，上次的產品已經全部安裝到位，只是有些客戶反映功能不夠完善，看來產品需要升級，後面的維護工作還要抓抓。公司最近倒有一些新專案，就是人手不夠，你回來真是太好了，回頭我把資料給你，你看著調劑一下，不行咱就再招聘一批人。你別說，現在到處都在說金融危機，咱們公司倒沒有感覺出來。」林桐說著，也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神情很有些志得意滿。

　　「哦，那就好。我回家看到電視裡到處都在說金融危機，還擔心對咱們有影響呢，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魏海東神情有些不自然地說。

　　「不過也不能樂觀。我們公司目前是有些小專案，但這種經濟形勢持續下去的話，肯定會受到影響，所以我們回頭還要好好討論一下，未雨綢繆嘛。」林桐說著，看一下忙碌的員工，接著說，「哦，對了，我前段時間把公司的辦公環境調整了一下，你的座位換給其他員工了，你的電腦和文件都放在辦公室了，你以後就在那兒辦公吧，方便一些。」

　　魏海東抬頭看看，辦公室的環境確實改變了很多，寫字間靠近陽臺的地方放了一大株的發財樹，葉子綠油油得有點兒不真實。不過這樣的辦公環境還是很好的，讓人有種心曠神怡的感覺。他點點頭，拿起拐杖說：「好啊，我現在正好有礙觀瞻，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海東，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林桐看著魏海東嚴肅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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