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底線(43)_王為

四十三

　　在秘書的介紹下雙方進入程式，握手，交換名片……

　　章京自認為是個眼睛很毒的人，但此刻對歐小芽卻做不出一個準確的判斷。她的手白皙、修長而溫軟，像是一雙從事藝術的手。她的微笑十分勉強，像是心裡存著巨大的壓力。她的眼睛烏黑潤濕，深藏著憂鬱和冷漠。她的話不多，但簡潔清晰，條理分明。她整個人幾乎完美無缺，像這種婀娜多姿的美人作為主角出現在商場上簡直是奇跡。

　　章京在心裡猜測著：她應該是出身名門、有著神秘背景的大財團做後盾的（抑或就是某位大人物的夫人）代言人。

　　因為事先已有雙方認可的合同檔，談判的過程很簡單。雙方對合同中的條款再次進行了確認：

　　品名：無毛山羊絨

　　數量：200噸

　　價格：每噸單價12萬美金

　　交貨地點：深圳

　　合同定金：百分之五--120萬美金

　　付款方式：本票結算

　　品質檢驗：1.客戶對大貨認可；2.產地省級商檢部門檢驗後出具商檢證書；3.大貨運抵深圳後，由境外公認的權威商檢機構進行抽檢。

　　這是一個外行看起來很苛刻的品質檢驗條件，但在中國的山羊絨行業卻很常見。這是中國過去若干年山羊絨出口市場秩序混亂釀成的惡果。中國是山羊絨出口大國，幾乎占世界總產量的百分之七十。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山羊絨出口達到高潮，在高額利潤的刺激下各產區羊絨販子和一些企業開始往羊絨裡摻雜使假，各種手段和高招紛紛亮相、層出不窮。商檢部門的設備和手段落後，根本難辨真偽；外商叫苦不迭；索賠官司此起彼伏……於是出現了和商檢部門並存的商檢公司，出現了國外大型企業在香港專設的檢驗機構，出現了買賣雙方劍拔弩張、戒備森嚴的交易局面。

　　章京很清楚，這份合同中的要害是"本票結算"，本票結算實質上就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是最原始的交易方式。專業解釋為在即期或在可以預料的將來時間，由自己無條件支付給持票人一定金額的票據。本票又可分為商業本票和銀行本票。商業本票是由工商企業或個人簽發的本票，也稱為一般本票。商業本票可分為即期和遠期的，商業本票一般不具備再貼現條件，特別是中小企業或個人開出的遠期本票，因信用保證不高，因此很難流通。銀行本票都是即期的。在國際貿易結算中使用的本票大多是銀行本票。是粵港澳地區中小規模交易的通常作法。但是大宗交易很少用這種方式，交易金額越大，其相對風險也就越大。所謂風險，章京具體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上億資金的心理壓力造成的條件反射而已。

　　羊絨行業流傳著一句人人皆知的比喻：九九山羊絨，千足軟黃金。既然是黃金行業，必定是高手如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誰知道這回又碰上一個什麼高人？

　　雙方簽完字後，秘書端來了香檳酒。章京注意到歐小芽只是將嘴唇在酒杯上沾了一下，就走近她，用自己的酒杯又碰一下她的酒杯，並微笑著盯住她的眼睛。歐小芽的眼睛裡閃出警惕的目光，說："對不起章總，我的身體不適。"

　　章京繼續保持著微笑，"能問一下歐總，您用這麼多無毛絨做什麼產品嗎？"

　　這是一個早在馬泥給她準備的備忘錄中的第一個問題，她流利地回答："一種即將在全世界流行的新型織物。"

　　"能否告訴我這種織物每年的原料用量，或者換種說法，我們每年能從您這兒得到多少訂單？"

　　備忘錄中的第四個問題，"那要看我們的第一次合作是否能讓雙方都滿意。"

　　"我能否換一個稱呼，"章京意味深長地在她的眼睛裡尋找著什麼，"歐小姐，我冒昧地猜測一下，您是在大陸北方長大，是近幾年到的國外是不是？"

　　歐小芽的心開始跳起來。這個問題備忘錄裡沒有，但馬泥有提示：這個章京是個關鍵人物，也很不好對付，是個外貿和山羊絨方面的專家，要注意與他保持一種融洽的關係。特別提示：此公是個色鬼！

　　歐小芽用一種戲弄和嘲諷的眼神回敬他，"你猜的也算正確吧。不過，第一次見面就猜測別人身世不太禮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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