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底線(25)_王為

二十五

　　如果計畫實施順利，京潤國際的200噸無毛山羊絨應該在30天以後運抵深圳。在這之前，歐小芽應當赴合同規定地點去驗貨。然後再請這家檢驗室去深圳抽檢，並做出最終的結論。這也是近年來從中國購買山羊絨的國外商人們循成的一個慣例。其實，按照國際貿易理論來講，由客戶親自驗貨、並經產地商檢部門按"法檢商品"的程式進行檢驗出具商檢證書後，購方就應當無條件收貨付款。但是，由於近幾年中國羊絨市場秩序的混亂，相當一部分產品被"羊絨匠們"巧奪天工、不留痕跡地修飾得足以亂真。"中國商檢"面對伴隨著飛速發展的時代進程和泥沙俱下的商品大潮，疲于應付。"商檢證"的權威性大打折扣。故而引發許多外商有這樣一種悖論：中國各省的商檢局是政府所屬部門，代表政府意志。所以由它頒發的商檢證書帶有政府意圖，不可全信。世界一些貿易組織為此提出在中國設立類似"SGR"等商檢機構。為了"禦敵於國門之外"，中國各省紛紛"揭竿而起"，一夜之間都成立了各省的"商檢公司"。對外號稱是民間組織，其實還是原班人馬，僅多一塊牌子而已。於是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幾乎在所有的山羊絨出口合同中，都出現了"由××國商檢機構檢驗為准"的"硬"條款。面對外國先進的檢驗儀器和紅發綠眼、冷酷無情的面孔，全國大大小小的山羊絨出口經營商們發出一片哀鳴。這真正是"命苦不能怨政府！"--他們嘗到了由自己釀成的惡果的苦澀。

　　"其實國外針對中國山羊絨資源設立質檢壁壘未必是件壞事！"歐小芽清楚地記得馬泥在給她上山羊絨貿易啟蒙課時說的話。"甘肅的蘭州拉麵深受全國老百姓的喜愛，但是由於拉麵在揉制過程中需要添加一種叫"硼灰"的礦物質，否則它沒有那麼好的韌勁。所以蘭州拉麵在進軍美利堅時美國海關對其成分鑒定後發出驚呼：中國人居然吃這種有毒的東西！？如臨大敵般地給予封殺。蘭州人不灰心，回去埋頭鑽研了兩年，終於搞出了符合標準的添加劑，成功地打入了美國市場。任何一種資源的開發，從一開始的原料輸出到產品的深加工，都會有一段不規範的、充滿投機行為的曲折經歷。當遭遇到市場無情的打擊後，痛定思痛後的結論應當是：只有將自己的資源真正縱深加工成一流的產品，你的資源才能真正成為優勢。這也就是我要在這個行業裡為之奮鬥、並一定要實現的目標。"

　　馬多福用他那雙汗毛叢生的大手，非常挑剔地將歐小芽帶來的檔翻閱了一遍，用一種不相信的目光將歐小芽打量了足有一分鐘，才用夾雜著廣東白話的普通話對她說："世界上百分之七十五的山羊絨出自中國。可以這樣說：全世界經營山羊絨的公司和商人我幾乎都認識。但我卻是第一次見到你和你的公司，而且……是這麼一大批貨！"

　　歐小芽盯著他那雙古怪的藍眼睛，微笑著說："先生是位中國通，想必知道中國有一句俗話，叫做"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以後也許我會經常來向先生討教。"

　　馬多福愣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咀嚼歐小芽的話。過了半天他才放緩了口氣說："歐小姐，您肯定是個中間商了。您能不能告訴我，您的上家是誰？"

　　歐小芽的表情神秘莫測，繼續微笑著，"先生怎麼就那麼肯定我是個中間商呢？我如實稟報，不好意思，我就是我的上家。"

　　馬多福先是吃了一驚，然後又訕笑著搖了搖頭說："你們大陸有一句話，"九九山羊絨，千足軟黃金"。既然是黃金行業，必定是高手如林。祝歐小姐好運！"他指了一下另一間辦公室，"請到那邊辦手續。順便告訴你，我將親自全程跟蹤你的這批貨的全部檢驗程式。"

　　6

　　馬灣和蘇寧開著一輛蘇寧借來的客貨130小卡車，車上裝滿了用塑膠編織袋包裹著的原絨，搖搖晃晃地進了西山畜產原料公司的倉庫大院。蘇甯一路上問了馬灣幾遍："你到底跟你大哥說好了沒有？別去了挨頓臭駡。"

　　馬灣斜著眼看著蘇寧說："瞧你那點出息？我辦事機密著呢，我就是趁我大哥不在才來的。你少操心，乖乖給我開好車就行了，別的不用你管！"

　　車一進院，馬灣就朝辦公樓上跑去。不一會兒，馬灣和一個又高又瘦腰彎得像大蝦米似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馬灣給他們互相介紹："這是原料公司的白總，這是我的男朋友，市局經偵隊的蘇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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