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七根蠟燭 | 上頁 下頁


  我盯著那張照片,手心裡有汗滲出來,恐懼感再次向我籠罩過來,我仿佛置身於一個空曠的山谷,聽見了自己心跳的回音。我把影集放下來,走到床頭櫃旁邊,蹲下來,用手輕輕撫摸著水晶玻璃杯,默默地說:小宇,我知道這是你給我的提示對嗎?如果你能感覺到我此時的心情,請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我,查出那個害你的兇手,讓你安心,也不枉我們好姐妹一場。

  我立馬就感覺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偵探,感覺到一種責任,接著,我開始認真分析夏小宇自殺的前前後後。我腦子裡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高炎,我不敢確定是不是他殺了夏小宇,但是那晚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很可疑。本來從夏小宇那裡到我這兒最多也就半個小時,可是高炎卻用了一個小時,是否這半個小時之間他們發生了爭執,高炎把她殺了,故意弄成自殺的現場,所以夏小宇才會穿著睡衣死在陽臺上。高炎說臨時有事耽擱了,天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謊,還有當時他死不肯報警,說是怕他老婆孩子知道,其實,這完全可以理解為他是在給隱瞞犯罪找一個最好的藉口,否則他事後又怎麼會塞一個厚信封給我?

  頭疼得像要裂開一樣,滿腦子都是高炎怎麼殺夏小宇的情景,真的是他殺的嗎?他為什麼要殺她?所以,我一定要親口問問,那天晚上他來接我的時候,中間那半個小時去幹了什麼。可是,我該怎麼問呢?我把手指放進齒間輕咬著,屋子裡安靜得可怕,鬧鐘在滴答有節奏地走著,一下一下地撞擊著我的心臟。

  猶豫了片刻,我翻出他的號碼,迅速地按了撥號鍵,響了很久,他才接:「七月?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儘量想把嗓音壓低,使語氣聽起來平靜一點,可是我卻聽見自己近乎尖叫著說:「小宇不是自殺的,她不是自殺的!」我情緒激動,完全不聽大腦支配。

  那邊沒人說話。

  「你在嗎?」

  「什麼?」

  「你在嗎?我說的話你聽到了沒?」

  「什麼?」他那頭似乎有女人跟孩子的聲音,緊接著我聽見一陣嘩嘩的聲音,應該是他擰開了水龍頭。

  「小宇不是……」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冷硬地打斷了我的話。

  「我……」我一時語塞,竟然說不出話。

  「你什麼你?我很煩你們這些寫作的,能寫出幾個字就自以為是,其實你們什麼都不是,我要睡了,別再打攪我!」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掛了電話,我拿著手機發起呆來,他娘的!什麼態度?怎麼這樣跟我說話?憑什麼?我越想越生氣,點了一根煙,按了重撥鍵,我要他向我道歉。可是他已經關機了,這個狡猾的男人!

  我不甘心,猜想他一定在家,於是憤怒地撥了他家的號碼,一股怒火噌地直沖向頭頂,我覺得肺都要氣炸了。那頭有人接聽,沒等他開口,我就喊起來:「你什麼意思?幹嗎掛我電話?我什麼也不是,那你呢?我就沒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你很……凶……」電話那頭是個蒼老而且帶著某種詭異的聲音,可是我在氣頭上,根本沒注意到這些,我繼續不可控制地說,「對!我就是很凶!我說小宇她不是自殺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個左撇子,她不可能……」

  他打斷我的話,一字一頓地說:「知道水龍頭的開關被擰到最大限度是什麼樣子的嗎?」

  「什麼?」煙灰無聲地掉在我的腳上,我忘了痛。

  「被刀切開的血管,血就是那樣流出來的。」他依然慢慢地說著,寂靜的夜晚,那聲音像一把刀刺穿了我的心臟。

  「你在說什麼?高……炎,你……你別嚇我。」

  「可是那些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因為……血……流幹了,好冷……冷……」

  「你變態!」我猛地按了掛機鍵,淚水奪眶而出,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總有人這樣嚇我,高炎有毛病嗎?他就算再不願和我說話,也不應該裝出那種聲音來嚇我啊,這個王八蛋,他此刻一定在偷笑吧!我抹了一把眼淚,把煙頭捺進煙灰缸,按下了重撥鍵。他想嚇我,那我就把夏小宇的死告訴他老婆孩子,我看他怎麼去收拾這一切。

  透過淚眼朦朧,我看到手機螢幕上重撥的號碼,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在這瞬間一下子凝固了。

  這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號碼,這是夏小宇家的電話號碼。

  我在一氣之下,習慣性地撥了夏小宇家的號碼!

  電話是誰接的?

  夏小宇已經死了,那幢公寓裡還有誰?

  我嚇暈了頭,把身體嚴嚴實實地裹進了被子裡,不可救藥地哭了起來:小宇,你若真是死得冤屈,可以托夢告訴我是誰殺了你,不要這樣讓我崩潰,你如果真的把我當作是你的好朋友,你怎忍心看我這樣?

  或許是哭累了,慢慢我就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我聽到嘩嘩的水聲,我睜開眼睛凝神聽著,然後一翻身坐了起來,那聲音來自洗手間,像是有人打開了淋浴在洗澡。莫不是啟凡回來了?

  我下了床,敲了敲洗手間的門,問道:「啟凡?是你在裡面嗎?」

  沒人回答我,嘩嘩聲仍在繼續。我又問了幾遍,還是沒人回應。於是我扭動了一下門鎖,門開了,淋浴器果然開著,裡面一片霧氣,但是卻空無一人。

  我走過去關了淋浴,不免有些納悶,既然沒有人,那麼淋浴器是誰打開的?

  我拿毛巾擦了擦鏡子上的霧氣,這一擦不要緊,險些把我的魂兒嚇掉了,鏡子裡我的臉此刻竟變成了夏小宇的臉,而且那張臉下沒有身體,就一個頭顱懸空著掛在鏡子裡,半邊頭皮也是空的,像是被利器削去了一半。

  一會兒,一滴血從她的額頭淌了下來,隨後是越來越多的血,像一隻無形的手掌般控制了她的臉。她咧開嘴,露出滿口沾滿鮮血的牙齒,喃聲道:「這裡好黑,你知道嗎,七月,我好冷啊,好冷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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