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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我們已經離婚了,還讓你繼續照顧我父母,我會過意不去的,還有……我不想欠你太多。」這幾天,馬躍一直在想他和郝樂意的事。心平氣和的時候,往前想想,結婚以來,他和郝樂意雖然也有爭吵,但都不是原則問題,也想起了郝樂意對他、對這個家的付出和包容,就愧疚得很。再一想,現在婚都離了,郝樂意還在幫他照顧父母,就矛盾得要命。因為小玫瑰也說要帶著兒子回來,就這幾天的事了,不管是否和小玫瑰結婚,但她帶著兒子回來,他就肯定要把兒子帶回家去給父母看看。可郝樂意還住在家裡,他怎麼往回帶?萬一小玫瑰和郝樂意碰了面,那場面得多尷尬?所以他想來想去,覺得不行,出去找仲介租了套房子,又去家政公司請了個家政工人,讓她明天來家裡上班。

  「我會搬的,但我不住你租的房子。」說著,郝樂意起身,往臥室去。

  「那你什麼時候搬走?」說這句話時,馬躍也覺得自己很混,因為知道這話傷人。

  郝樂意用摔門聲,回答了他。

  他愣愣地站了一會兒,起身出門,怕馬光明問他和郝樂意說了什麼,也沒敢去六樓。

  第二天一早,馬光明在家沒等著來接伊朵的郝樂意,把陳安娜反鎖在家,領著伊朵上來了。郝樂意知道瞞不住了,說打算給伊朵轉園,又簡單地把徐一格趁她請假,跟楊林撒謊把幼稚園騙到手並解聘她的事說了一遍。

  「幼稚園落到這號心術不正的人手裡,不用她解聘咱,咱也不給她幹了。樂意,不怕,爸相信你能找著好工作,就算找不著工作,我和你媽的退休金也養活得了你們。」說著,馬光明比畫著樓上樓下的房子,「等我和你媽沒了,這房子歸你和伊朵,跟那沒良心的東西沒關係!」

  憋屈了這麼久一直強裝笑顏的郝樂意,終於挨不住了,淚下滔滔地哭夠了,聽見樓下有人敲門,知道可能是家政工人來了,搬出去的事,再不說是不行了。而且,如果說是馬躍讓搬的,馬光明肯定生氣,正琢磨怎麼說呢,馬光明問昨晚馬躍跟她說什麼了,郝樂意說:「也沒說什麼,就是擔心我媽的病。」

  馬光明好像不太相信,「就說了這事?」

  「對了,他還去家政公司請了一位工人幫您照顧媽,怕您累著。」

  「他就知道淨扯些沒用的!」

  郝樂意告訴他,有人在樓下敲門,可能是工人已經來了。

  「他說請工人就請工人,他問我了嗎?」說著就往外走,郝樂意忙追出去,「爸,您別讓工人走。」

  馬光明站在門口,探頭沖樓下喊:「稍等。」回頭問郝樂意,「還有事?」

  郝樂意嗯了一聲,小聲說:「爸,您看,我外面租的房子,房租都交了好長時間了也沒去住,我和馬躍離也離了……還有我媽的病,不能再受刺激了,老看見我和伊朵,她心裡肯定不好受,爸……要不我先和伊朵搬出去住一段試試?」

  「這有什麼好試的?!」馬光明火了,警覺地問,「是不是馬躍這混帳東西的主意?」

  「不是,爸,您想到哪兒去了,是我自己這麼想的。」

  郝樂意的否認,讓馬光明的心臟又疼了一下。多好的兒媳婦啊,馬躍對她都這樣了,她還護著他,替他打掩護,疼著疼著就轉移到喉嚨上了,啞著嗓子和郝樂意說:「樂意,有件事我拖了很長時間沒辦,要不……今天上午你幫我照看照看你媽,我出去趟?」

  郝樂意說行,正好上午她在家教教家政工人怎麼照顧陳安娜。

  馬光明沒吭氣,其實,他說的所謂有件事,不過是想揍馬躍一頓,覺得他太渾蛋了。好,婚姻是你自己的,婚姻自由,你非要離他這當爸的沒辦法也攔不住,可郝樂意住在家裡,礙著他什麼了?何況房子是他和陳安娜的,馬躍沒權利攆郝樂意走,他居然沒天良地攆了,郝樂意因此而承受的創痛,馬光明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有多慘烈。如果他再不替她出這口氣,他都覺得自己不是人了。到了六樓,他直接跟等了半天的工人說,他家不需要工人,讓她回去。

  工人很生氣,說這不涮人玩嗎?

  馬光明心情不好,跟工人說:「誰涮你玩,你找誰算帳去!反正我家不需要工人,我也不會給你一分錢!」說著噌噌下樓梯,下了幾步,又停下,「這樣吧,我領你去找涮你的那王八蛋算帳,走!」見工人沒動的意思,就擺了一下腦袋,「放心,我是那王八蛋他爹,他要敢不給個說道,我抽這王八蛋!」

  工人這才跟他走了,馬光明做夢也沒想到,這一出去,差點就見不著陳安娜了。

  第2節

  上午,郝樂意在樓下陪陳安娜看電視,伊朵在陽臺上和小倉鼠玩。

  小玫瑰來了。她是中國人,瞭解中國女人的軟肋,一旦做了妻子,不管她有多賢慧多堅強,只要有女人領著丈夫的私生子殺到門上,基本都要一口氣閉過去。婚姻也是,不管從前看上去多麼堅固也會在這個鐵一樣的事實面前土崩瓦解。

  小玫瑰想要這結果,所以,她特意沒告訴馬躍回國的具體時間。

  她牽著兒子,站在門口。郝樂意覺得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倒是伊朵,聽見門響,從陽臺跑過來,皺著眉頭看著小玫瑰,突然說:「媽媽,這是電腦裡的阿姨。」

  郝樂意恍然大悟,但沒任何反應,只是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飛快地流動,而且這血是冰涼冰涼的,冰得臉都麻木了。

  小玫瑰在馬躍的電腦上見過郝樂意的照片,但她裝作不認識,微微一笑說:「您好,我找馬躍。」

  陳安娜慢慢地從沙發上站起來,皺著眉頭看著小玫瑰。

  郝樂意說,馬躍不在家。但還是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小玫瑰和孩子進來坐。

  小玫瑰也沒客氣,這一次來,她抱著必勝的心態,因為馬躍是她唯一愛過的男人,她給他生了兒子,她用將近六年的時間,用扮演著愛情的肉體,為自己和兒子換到了想要的身份和想要的一切,唯一缺的,就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陳安娜愣愣地看著這個酷似馬躍的小男孩,又看看小玫瑰。

  「我給馬躍打個電話,讓他回來。」

  「好的,你就說我帶著我們的兒子來找他了。」

  郝樂意就覺得全身的血液像快速流動的冰水,冰得她連按電話鍵的動作都僵僵的像個木偶。

  小玫瑰很平靜,摸著兒子的頭說:「希望你已經知道了,這是我和馬躍的兒子。」

  陳安娜因為發愣而僵住的臉,像冰遇到了暖而柔的風一樣,柔軟地化開了,緩緩地有了笑,沖著那個酷似馬躍的小男孩。

  郝樂意看到了陳安娜的表情變化,心刺疼了一下,想轉移目光,可就是挪不開,陳安娜似乎也感覺到了郝樂意在看自己,轉頭來看她。

  郝樂意滿臉悲愴的酸楚,驚醒了她,她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低低收斂了目光,兀自擺弄著手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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