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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郝樂意失魂落魄地刷著牙,刷著刷著,洗手池一片殷紅,恍惚中居然把牙齦刷破了。她漱了漱口,洗臉,草草抹了點東西就準備出門。因為今天有很多事要做,上午她打算把郝寶寶叫到幼稚園談談,按照慣例,下午蘇漫會去幼稚園轉一圈,然後她再把幼稚園近期的情況和她聊聊。她和馬躍,除了離婚,沒別的路可走。

  她知道,只要一出衛生間,馬躍就會纏上來,這機會她不想給。所以,在來衛生間之前,她就換好了出門的衣服,手包也掛在大門後了。

  馬躍在門外嘟囔了些什麼,她沒心思聽,收拾停當了,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見馬躍好像去了廚房,就輕手輕腳地開門,摘下門後的包閃出了門。

  第2節

  馬躍正在廚房煎雞蛋,熱牛奶。他想,既然說沒用,就用實際行動表示吧,他要給郝樂意煎一個漂亮的雞蛋,煮一杯漂亮的牛奶咖啡。聽見大門響,他還以為是陳安娜上來了,心裡有點發毛,因為陳安娜最看不慣他哄郝樂意,說他這是慣毛病,雖然她郝樂意有工作,可有工作有什麼了不起?房子是他們馬家的,再說了,自從伊朵一出生,吃的玩的還有奶粉全是她這當奶奶的包了,她是馬躍的媽,她的就是馬躍的,該馬躍做的,她這當婆婆的一樣沒落地替他做了,沒對不起她郝樂意的地方!

  馬躍把奶鍋從灶上端下來,才探出頭去喊了聲媽,卻發現家裡空蕩蕩的,走到衛生間門口一看,裡面空了,臥室也是空的,這才明白郝樂意已經走了。馬躍頓時覺得,仿佛四面的牆都在朝自己擠壓過來……

  廚房傳來了哧哧的幹鍋聲和焦糊味,馬躍失神地看著廚房的門口,一寸也不想動。糊吧糊吧,連這個家、他這個人一起糊了才好,每當心灰意冷,馬躍就會產生玉石俱焚的消極念頭。

  大門上鑰匙響,馬躍以為郝樂意忘了拿什麼又返回來了,忙沖到廚房去關火——煎雞蛋已經變成了一攤冒著刺鼻黑煙的黑炭。

  進門的是陳安娜,看著廚房滾滾湧出來的煙,捂著鼻子往裡奔,「馬躍,你這是燒著什麼呢?你作死啊你?」

  馬躍蹲在地板上,用鍋鏟咯吱咯吱地往下鏘糊在鍋上的雞蛋。

  陳安娜邊咳嗽邊打開廚房窗子,問馬躍到底是怎麼了。

  馬躍蔫蔫說沒事。

  「沒事?昨晚我聽見你們吵架了。」

  陳安娜錯愕地看著馬躍下巴上的傷口和滿脖子的血說:「你這滿臉的血是怎麼回事?郝樂意給你撓的?」

  「我自己不小心碰的。」

  「你碰的?我見過碰頭碰胳膊碰腳的,碰下巴的我還是頭一遭見!你說不說?你不說我去問郝樂意!」

  馬躍噌地站起來說:「媽——!真是我自己碰的,我昨晚坐在沙發上看著看著電視就迷糊著了,歪倒了碰到茶几角上了!」

  「是不是她不讓你上床睡?」

  「不是!」馬躍有些外強中乾地辯白。

  「不是?我也得信的。」說著環顧家裡,「這房是我的,傢俱也是我買的!不想和你一張床睡她就滾出去,欺負你?啊?她想幹什麼?山中無老虎,她還想猴子當霸王?老虎在樓下,她不知道啊?」

  「知道知道,媽,我們的事,您就甭管了。」馬躍推著她往外走。

  陳安娜卻掙脫了他,索性一屁股坐下說:「到底怎麼回事?」

  知道瞞不過去也六神無主的馬躍就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陳安娜呆呆地看著他,好半天才說:「你吃黃油把腦子吃壞了?你和那個女人的事,郝樂意也就是猜疑,又沒看見,你自己連老底都挖出來了?」

  「既然已經說了,就誠懇點。」馬躍低著頭,「如果我不說以前就認識小玫瑰,她會覺得我更可惡。這樣還有情可原,畢竟是舊相識,不是我另有新歡。」

  陳安娜氣得半天才蹦出一句話來:「她什麼態度?」

  「離婚。」馬躍小聲地,「媽,怎麼辦?」

  陳安娜本來想說離就離,可看馬躍一副可憐相,心就軟了:「別聽她嚇唬你,她這說氣話。」

  「不像。」

  「氣話說起來都像真的,什麼像不像的,離不了。」陳安娜胸有成竹,要是在一年前郝樂意這麼說,她還有信的可能,可現在……離婚,除非郝樂意傻了。因為現在的馬躍不是以前的馬躍了,正宗海歸研究生,和在國內考不上大學跑到國外混文憑的野雞海歸不是一回事,好工作會有,好前程也在前面等著呢。和馬躍離婚,這不等於是把自己辛苦伺候到結果的大樹讓給別人?陳安娜想著想著,甚至都笑了,一點危機感也沒有,拍了拍馬躍,讓他趕緊把臉洗了。

  陳安娜讓馬躍去洗了洗下巴,自己從抽屜裡翻出創可貼,邊給馬躍處理傷口邊問:「碰成這樣,血淋淋的,郝樂意真不管啊?」

  馬躍齜牙咧嘴地說:「她沒看見。」

  陳安娜用鼻子哼了一聲:「你就護著她吧!」

  馬躍絲絲地吸著氣說真的,昨晚吵得厲害,他一賭氣就沒上床睡覺,就在沙發上看電視,一直看到天亮迷糊著了,才歪倒了碰破下巴的,就點皮肉傷,他能那麼沒骨氣地跑到她跟前曬?

  「懂什麼?越是兩口子吵了架,受了傷生了病就越得曬,得讓對方知道,因為吵架心情不好。你上了多大火,病是心裡有火氣病的,受傷了是心裡有火急火攻心把人弄恍惚了才受的傷。你這樣啊,她就會想這人還挺把我放在心上的,生一場氣就把自己作成這樣了,然後呢她就會心疼你。女人就這樣,嘴裡罵得再凶,心裡也是疼你的,就跟當媽的罵自己兒子一樣。」陳安娜嘟囔著,用創可貼把馬躍的下巴給糊了一層又一層,糊完了馬躍跑到鏡子跟前一照,驚叫了一聲:「媽——!」

  「怎麼了?」

  「您幹嗎呢您?把我下巴給糊得跟個叫花雞似的。」說著就動手往下撕,陳安娜打了他手一下:「我浪費這麼多創可貼,是特意的,你撕什麼撕?」

  「您幹嗎特意?多難看。」馬躍傻愣愣的。

  「就你在倫敦那點破事,撂哪個女人身上都饒不了你,你交代也交代了,懺悔討饒都沒用了,就剩扮可憐這一條路了。她不是沒看見你下巴碰傷了嗎,今兒中午,你就主動點,去幼稚園請她吃飯。她要不出來吃,你就叫個她愛吃海鮮的芝心披薩……」說著陳安娜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卡塞到馬躍手裡,「用得著的時候就刷,密碼是你生日。」

  馬躍心頭一顫,突然覺得自己混透了,「我都多大了,還刷您的卡。」

  陳安娜瞪了他一眼,歎氣道:「我還沒說完呢,樂意不是沒看見你碰傷下巴了嗎,我給你包得誇張點,方便她看見。只要看見了,她肯定心軟,哪兒有不疼自己男人的女人?她正在氣頭上,你順著她點對她好點,把她哄開心了,趁年輕再給我生個胖孫子……」

  馬躍對著鏡子左右打量了自己一番,越看越覺得滑稽,決定買個口罩戴上,寧肯讓人誤以為他感冒了也不能讓人看見他頂了個叫花雞一樣的下巴。

  第3節

  和往日的所有早晨一樣,郝樂意又毫無意外地被堵在了東西快速路上,汽車風扇交換進車內的空氣裡,充斥著令人懊惱的汽車尾氣味,在等前車挪動的空,她給郝寶寶打了個電話,讓她上午到幼稚園去找她。郝寶寶虛虛地說想趁上午啤酒屋人少安靜看會兒書。郝樂意知道她是怕挨數落,遂把聲調放平緩了說,沒別的事,就是想和她聊聊以後。

  放下電話,郝寶寶心裡就撲通上了,這要在以往,她是肯定不怕郝樂意的。對她來說,郝樂意簡直就是半個媽,甚至比親媽還疼她,所以,每當賈秋芬數落她,她就會說後媽都比她好,樂意姐也比她這親媽疼她。賈秋芬就說她拿著棒槌就當針,郝樂意是疼著她寵著她,可她疼她寵她不是因為她這妹妹多麼可人疼,而是郝樂意有良心,當年她這當嬸嬸的沒白疼她,就拿寵愛妹妹來回報她這做嬸嬸的。賈秋芬總是邊說邊歎氣,說這個樂意呀,真是的,一片好心,可苦了我了。然後眼睛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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