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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郝樂意拿起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比畫,「你看,這一年多,你沒往家拿錢,咱不是也沒餓著嗎?賠進去的錢,大不了就當沒掙就是了。」

  馬躍定定地看著郝樂意說:「媳婦,你怎麼這麼好?」

  郝樂意伏在他肩上哏哏地笑,「等你混牛了,看在我還好的份上,別甩了我。」

  馬躍忙一副誠惶誠恐狀念京腔道白:「娘子原諒相公暫時落魄則個,莫要移心改意為盼呀……」

  郝樂意打了他一下,讓他說正經的,「以後怎麼辦?」

  馬躍說還沒想。

  郝樂意說:「這不行,我媽有句話,吃不窮喝不窮,打算不到受一輩子窮。當然,就算你不工作,咱也窮不到哪裡去,可你一大老爺們兒,總得有點計畫吧?」

  馬躍一臉迷茫的神往,「我想想。」

  「你不想當歷史老師嗎,要不……你去考教師資格?」

  「是條道兒。」馬躍點點頭,少頃又苦惱地搖頭,「不過,咱媽肯定得急,她覺得男人當老師,沒出息。」

  「要按咱媽那套,你就繼續考公務員和進跨國大財團這兩條路可走。」想到這裡,郝樂意就煩惱了起來,「馬躍,不是我要讓你對抗咱媽,人生是你自己的。」

  馬躍點頭。

  其實,他心裡什麼譜都沒有,接下來,到底該往哪個方向走,他沒譜兒。給客戶賠了這麼多錢,而且這些客戶全是伯父的朋友,心裡有個聲音在一遍遍地炸響,完了,我徹底完了。虧掉的兩百萬,像大石頭,墜落地砸向他,他只想快點兒逃跑,千萬不要被砸中,否則,他一定會被壓垮的。

  郝樂意說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如你覺得內疚,就去跟大家道個歉。馬躍說過一陣吧,現在他覺得沒臉見人。

  §第八章 那些在夢中或醒著的疼

  第1節

  其實,接陳安娜的電話之前,田桂花就在哭,因為她正在手忙腳亂地處理余西和馬騰飛的官司。

  那天晚上,馬騰飛學校有活動,本是和餘西請了假的,也答應了九點就回來,可九點半了還沒見著人影。餘西就急了,一遍遍地打電話,馬騰飛就是不接,疑心本來就重的餘西覺得天塌了,索性站在陽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社區入口。快十點的時候,終於看見馬騰飛的車回來了,她正打算下樓去接,就見車門開了,一個年輕女人從駕駛室下車,繞到後面,拉開車門把馬騰飛架到肩上,兩人一起踉蹌著上樓。

  餘西登時就覺得胸膛要爆掉了,順手從窗臺上撈起一個花盆,就下樓去了。

  然後,和架著馬騰飛的女人在樓梯上狹路相逢,她拎著一隻花盆,橫在樓梯中央,虎視眈眈地看著那個女人。

  女人顯然不認識餘西,再加上馬騰飛人高馬大,扶著他也不是個輕快活,女人就氣喘吁吁地讓餘西讓一讓。

  餘西像一尊石雕一樣,一動不動。女人有點惱了,說:「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呢?」話音未落,餘西手裡的花盆就被高高舉起,憤怒地落下,女人連哼都沒哼一聲,血流滿面地和馬騰飛倒在了樓梯上。

  被酒精燒得迷迷糊糊的馬騰飛和女同事一起重重摔在了樓梯上,在女同事抛灑的熱血中醒來,然後發出了駭人的慘叫,驚動了正在看電視的馬光遠和田桂花……

  馬光遠夥同驚慌失措的馬騰飛把倒在血泊中的女同事送往醫院的途中,呆若木雞的余西被田桂花拖回了家一頓狂訓。

  田桂花說餘西啊,就你這個醋勁兒,我就知道你早晚得作出事來,可我沒想到你能作出人命來……

  女同事被馬騰飛背起來下樓的時候全身軟綿綿的,就像一根煮過了勁的麵條,讓田桂花想起了火腿廠待宰的豬,遇上不老實的,往腦門上掄一錘子,基本就沒了命。好大的一個花盆,連花帶土兜頭上去,一個女人怎麼扛得住?萬一人死了,命是肯定要償的,可人家是一片好心送馬騰飛回家,不是來送命的……田桂花哭得淚水長流。

  陳安娜的電話就是這時候打來的,田桂花哭著說的那聲冤家,是說餘西,而不是說馬躍更不是說陳安娜,可陳安娜誤會了。田桂花沒心思和陳安娜絮叨,三言兩語地掛斷了電話,說餘西你說怎麼辦吧?

  餘西一搖頭,眼淚就滾了下來。

  田桂花說:「餘西,不管怎麼著,咱也婆媳一場,你跑吧,有事我頂著。人家要錢咱賠錢,人家要命我給賠,我活這把年紀苦也吃了甜也嘗了,夠本了,你走吧。」說著就把餘西推到了門外,「跟誰都別提這茬,人家要問就說是我砸的。」

  餘西號啕大哭著不讓她關門,說馬騰飛的同事已經看見她拿著花盆了。

  「那是她看花眼了!」田桂花心一狠,關了門,拿起電話想撥110自首,又覺得哪兒不對,就放下了,放下電話的空兒,電話響了,是馬騰飛,讓田桂花放心,他同事只是被砸破了頭,縫了十幾針,沒什麼大礙。

  田桂花這才捂著胸口哎喲呦地癱軟在了沙發上。

  接下來的日子,馬騰飛在醫院和家之間來回奔忙,讓餘西去給女同事賠禮道歉,余西死活不去,說那女的肯定對馬騰飛有想法,要不然,就算馬騰飛喝醉了,輪得著她一女人又扶又扛地往家送嗎?馬騰飛徹底崩潰了,女同事來送就是因為她是女人沒喝酒,她不僅送了馬騰飛還送了其他男同事,因為他們都喝酒了,最後送他是因為車是他馬騰飛的!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馬騰飛一氣之下家也不回了,請假去外地躲了兩天。好嘛,餘西更沒法活了,覺得馬騰飛肯定有問題,借著這茬想和她鬧離婚呢,就白天去學校鬧晚上和田桂花鬧,田桂花讓她鬧得實在受不了,給馬騰飛打了個電話,求他,求他趕緊和餘西離婚,照這麼下去,她和馬光遠早晚被她折騰短了壽,這倒不是她最怕的,她最怕的是就餘西這醋勁和暴烈的壞脾氣,不知哪天就把馬騰飛給剁骨剔肉。

  在這個家,這是田桂花第一次拿主意,也空前絕後地得到了馬光遠的支持,因為他回想起那血淋淋的一晚,就心有餘悸,如果餘西拿的不是花盆,而是一把菜刀呢?

  他不敢想了。

  儘管馬騰飛早已被餘西折磨得疲憊不堪,可真要離婚,還是很矛盾的,其一是愧疚;其二是他們真的愛過。

  想到離婚,馬騰飛就覺得特失敗,戀愛的感覺真是他媽的的騙人。戀愛的時候,餘西耍小脾氣、愛吃醋,他還美滋滋的,覺得那是餘西愛他在意他,說明他有魅力啊。不管是婚前還是婚後,要說除了餘西之外沒碰到過其他動心的女孩,那是撒謊,可就憑他和餘西的感情,最多也就是心猿意馬一下,就趕緊收了心。因為他愛餘西,不忍她傷心,就更不要說用背叛傷害她了。甚至,餘西子宮沒了,除了覺得對不起餘西之外,他都沒在意過,什麼孩不孩子的,他是因為愛才和餘西結婚,又不是為了造小孩子。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沒了子宮的餘西像得了「老公出軌恐懼症」似的,不僅拿他當嫌疑犯盯,還暴力傾向越來越嚴重了。暴力就暴力吧,可你也別沖無辜的別人下手啊,沖我馬騰飛來。不,餘西不捨得對他下手,害得他都像個同性戀了,因為對女人從來不敢正眼瞧一眼啊,不管幹什麼他都只能和男人為伍。那天晚上,那女同事本來也不敢送他來著,可大家說,大晚上的,餘西總不能虎視眈眈站門口等他吧,讓她把馬騰飛架到門口就走,結果,還是沒逃得掉被餘西揍的厄運。

  馬騰飛承認,田桂花不是危言聳聽,如果他繼續和餘西過下去,保不齊哪天就整出人命來了,所以,不為別的,單是為了別讓餘西鬧出人命來,這婚也得離了。

  余西震怒,認為馬騰飛這是被小三逼宮了,想離婚不要緊,除非馬騰飛坦白小三是誰。

  馬騰飛說沒小三。餘西就說既然沒小三你和我離什麼婚,繼續過吧。馬騰飛說為你好,咱倆不能一起過了。餘西沒說話,幽幽看著他,眼神像快要被掐死的小孩,半夜,馬騰飛睡著睡著,被憋醒了,一睜眼,發現家裡燈火通明,他的手已經被捆上了,嘴巴上也捆了一條毛巾。而餘西,正躬著身子,拼著力氣往衛生間拖他,他掙扎了一下,捆得很結實,是電話線。他想叫餘西,可發出的只有嗚嚕嗚嚕的聲音,餘西一聲不吭,把他拖進了衛生間,像搬一條大麻袋一樣,一寸一寸地把他搬進了浴缸。然後開始放水,冰涼冰涼的水,像她冰涼冰涼的目光,餘西說:「馬騰飛,你還和不和我離婚了?」

  冰涼冰涼的自來水,快把馬騰飛凍木了,他拼命地擺著頭。

  餘西說你要不想離了,就搖頭,想離,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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