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不如裸婚吧(44)_仇若涵

四十四

　　"小絮？"他叫她了，兩隻手抄在黑色的西裝褲子口袋裡，沖她微微地笑著。

　　來找小絮，羅哲明也是鼓起莫大的勇氣的。他愛她，儘管他已經和左禕結了婚，可是婚後的生活是這麼不快樂。他總想著重新來過。想著現在剛結婚不久，也許來得及，傷害不會太深，等到拖了幾年，到時候孩子都生出來了，再想著離婚，恐怕就更加不能夠了，所以趁著現在想搏一搏，和小絮能重修舊好。小絮得知他和左禕結婚後，能夠繼續留在他的家鄉小城，這對於羅哲明來說，一直是一個巨大的安慰--如果不是她仍然愛著他，不死心，她又怎麼會繼續待在這個傷心之地？這個安慰讓他有了無與倫比的勇氣，所以他來找她了。

　　小絮無奈之下，只得走到他面前，微笑著沖他點點頭，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向他，等著羅哲明說話。她想著是不是他母親又發病玩失蹤了，還是左禕又打算對付她，把她當小三？羅哲明每次來找她都有事。

　　"小絮，吃飯沒有？我請你吃飯吧。"羅哲明四處看看，此時此刻，天色已經黑了，夜幕降了下來，四野有一種安靜的溫柔，他的語氣也跟著平和，久違的幸福滋長在心間。從來都是這樣，只要看到小絮，看到她溫柔如水的神情，他就會獲得平和的心境，仿佛能看到幸福的影子。此時，內心的願望更加強烈，他得找個地方，向小絮和盤托出所有的故事。她如果能夠繼續和他在一起，那麼他一定離婚，和她在一起。愛一個人，如果愛一開始就愛了，不愛就是不愛，他和左禕，不可能由感恩變成愛情，他高估了感恩之心，也低估了自己對小絮的感情，他現在想補償，想挽回，走錯了路想回頭，重新回到十字路口，重新選擇。他太自信了，甚至想著只要他向小絮坦誠說出所有的實情，小絮一定會高興地和他在一起的，一切都會很順利，因為他知道，她肯定是還愛著他的。

　　小絮愣了愣，很明顯，羅哲明是有話對她說的，可是她並沒有心思和他去吃飯。過去已經過去，沒必要牽扯進現在的生活。她現在是結了婚的人，改成是她的老公，她不能讓自己的老公辛苦在外面打工，她卻背著他和從前的戀人約會。雖然知道改成是一個大度的男人，可是換了她是他，她一定是不開心的。所以她說道："你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說吧，我吃過飯了。"她沒有吃飯，只是撒了一個謊。

　　羅哲明有點兒愕然，看向小絮手中提的水果袋子，蘋果在路燈光下，色澤鮮亮，十分誘人。小絮的生活好像不錯，對比自己蓬頭垢面，鬍子拉碴，羅哲明不由有些不安，不過他很快就釋然了，因為她一直在臨安生活著。所以他笑了笑，用著從前的溫柔眼神看著她，對她道："小絮，上次我母親的病謝謝你通知我。"他想從這裡開頭比較好，因為上次他母親發瘋跑到她公司來，就是小絮打電話通知他的。

　　小絮以為他是來道謝的，便笑了笑，說道："不客氣，應該的。"她說完就沉默下來，把裝水果的袋子從一邊換到另一邊，心裡有一些焦慮，想著快點結束和羅哲明的會面。

　　羅哲明有些失望。他一直等在那裡，想著小絮會緊接著問他母親的病，這樣他借著這個開始可以和盤托出，但是小絮沒有。她好像對他的生活不再感興趣了，那個大學畢業了千里迢迢地來投奔他、勇敢溫柔地愛著他的女生好像變成了一個陌生人，把他丟在時空的某個角落裡。羅哲明有些慌亂了，只感覺此時此刻，他只有小絮了，如果連她都不愛他了，那他的人生未免太失敗了。

　　也不知怎麼開頭的，他突然就說起話來，連珠炮似的，低聲的，細碎的，絮絮叨叨的，就站在那裡，連綿不絕地說出來。話語就像從傷口湧出來的鮮血，汩汩的，時斷時續的，時快時慢的，把這十多年的光陰故事全說出來。有時候身邊有人經過，他便停下來，靜默在那裡，等到陌生人走過去了，他便又繼續滔滔不絕地說起。

　　小絮起初是慌亂的，後來就呆住了。

　　想不到羅哲明竟然經歷了這麼多。曾經的謎底如今豁然開朗，全部呈現在她面前。

　　他為什麼大學畢業要回老家？因為他母親的瘋病發作他要照顧她。

　　他為什麼不肯向她提起他的家人？因為他父親生意破產，拋下他們無影無蹤，他恨他，因為妹妹不學好，是個問題少女，因為母親神經病定期發作，他害怕她看不起他，所以一直不肯說出實情。

　　他為什麼最後向她提出分手？因為她是清白無辜的，他的家是一個爛泥塘，他在裡面躺了十多年，不想把她拉進來。

　　他為什麼要娶左禕？因為左禕從小和他一起長大，一直在他身邊，他讀大學的錢都是她出的，他欠著她的恩情，她愛他，想嫁給他，她家裡有錢。

　　他為什麼今天會站在這裡訴說這一切？因為他婚後一直不幸福，一直在想著她。

　　末了，羅哲明說完一切，對小絮說道："小絮，我心裡一直只有你，和左禕這半年，就像兩個陌生人。我就像坐牢的人，在家裡只覺得壓抑。我原想著結了婚你會離開臨安，時間過去我會慢慢忘了你，可是我做不到。我的想法改變了，也許你願意和我承擔這一切，如果你願意，我就自私一點兒，我們不要再分開了，沒有愛的婚姻……"

　　他說不下去，有些慌亂地站在那裡悵惘無助地看著小絮。他現在是完全坦誠地站在小絮面前了，剖心置腹地，沒有隱情，沒有故事。他就像上了法庭的人，小絮就是他的法官，生或死，他等著她的裁決。雖然來之前是抱著穩操勝券的心，可是此時此刻，他卻信心全失了。

　　小絮卻不知道說什麼，她的頭腦裡一片糊塗，一顆心就像來了大海嘯，已經一片狂亂了。她沒有想到羅哲明有這樣的隱情。他一直是愛她的，當時分手另娶別人是因為這樣的不得已，如果當時，他能夠把一切對她和盤托出，她當然不會計較他這樣的家庭，她會不顧一切地嫁給他，和他患難與共。兩個人沒有錢，可是也會幸福的，因為他們有愛。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雖然她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改成怎麼辦？改成是最無辜的。小絮的眼前浮現出改成憨厚老實的臉，高大的、黝黑臉孔的男人，一心就想著多賺錢給她過平安喜樂的生活。她又怎麼能夠傷害他？難道為了一己私心，就對他說："改成，我們離婚吧，我要和從前的男友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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