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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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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我同事沒結婚的眼光都高著呢……」 「何沖!」 在傳志要嚇一個跟頭時,他母親繼續補充:「何沖那孩子不是沒結婚嗎?先說說看看,萬一能成呢,也算幫你二妗子一把……」 「娘啊,你真老糊塗了,何沖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嗎?你怎麼想起他來!」 老太太狐疑:「在你結婚試我就隔著桌子看了他幾眼,長的挺受看的,就是身子骨單薄了點,年輕,養養就好了。咋的啦,他犯什麼事了?」 傳志覺得母親和自己還真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想多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這心你別操了,沒沒可能得罪人,連我都不瞭解何沖,自找麻煩,省省吧!」 電話掛了,老太太有點納悶,這兒子不在眼前,說話怎麼就這麼沖呢? 6 何琳推著小童車在陽光明媚的上午去轉了自己的新房。她現在可不像從前那麼瀟灑了,只要一出門,首先收拾一個大包,裡面裝著奶瓶、水瓶、口水布、棉紙、尿不濕、奶嘴、嬰兒襪等等她所能想起來的東西,自己精緻的小包包、口紅、眼線筆什麼早退位了,只有小鏡子還在,人也不怎麼修邊幅了。 母女倆說著只有自己才能懂的話,在樓下轉了轉,房子都蓋好了,鑰匙也交了,月供在供,只是沒錢裝修,其實裝修了也不能住,孩子太小,不放個一年半載哪能放心。讓人惱火的是房產證還沒下來,開發商說在給個半年時間吧,並為誤期許諾免三年的物業費。好,那就等著它升值吧。二零零七年春天,這半年前買的房子已升值百分之三十五了。 然後悠哉遊哉地會娘家。郁華明以前對女兒的婚事是本著添磚加瓦的建設性的態度,一直認為磨合時期許多荒謬的事都值得原諒,直到出現懷孕的女兒下跪的事件,像響亮的耳光打在臉上,以前所有的支撐都出現了坍塌,她一聲為人做事的底線好像被踐踏掉了,包括尊嚴、人格,這個清高有點認死理兒的知識份子受不了這種打擊,一百八十度轉變中在重塑自己的思想體系,重新認識社會的嚴酷現實。 得知女兒到來,郁華明躲出去了,她有點不敢面對女兒,心中的對撞還沒有完結。由此,何琳也很少回娘家,知道上了母親了,不是撒嬌弄癡就能補回來的,只能少見面。 母女進門,老何在家,正好何沖也在。老何不像華明有一顆敏感又纖細的內心,看到何家的第三代,就把不快忘光了。嬰兒總是很漂亮很可愛,屬於全是優點看不出缺點的人類早期藝術品,特別是天勤一雙黝黑的星辰般的大眼睛,她只會盯著你一眼不眨的看,天使一般,偶爾會獎賞般笑一下,想陽光透過雲層,讓人從內心不由自主地發出愉悅的感慨;天哪,生命真美好。給她一隻手指,女孩就會緊緊抓著,粉嫩的小嘴巴裡小舌頭會吐出來,讓人愛煞。 何沖穿著那種滿身是口袋的工裝褲,捧著小女孩,被她緊緊抓著一縷頭髮,一大帥哥一小靚女兩人就在那裡大眼瞪小眼,各自好奇地打量著。突然,天勤眉頭一皺,拉屎了。在廚房裡忙活的何琳就聽到了弟弟的大呼小叫。 何琳也變了,變得在娘家自覺地找活幹,自覺地把父親從廚房裡替換出來。沒有人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變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同時改變的還有她的性情,變得粗糲,愛嘮叨,甚至有點刻薄。 現在她從廚房裡沖出來,一把把女兒接過來,有點粗魯地反放在沙發上,手腳麻利地換尿不濕,一邊換一邊口風嚴厲的責備:「什麼孩子,一會兒尿,一會兒拉,吃得都不夠拉的,養豬一樣,什麼時候能養大你就阿彌陀佛了!」然後把嬰兒又翻過來,把尿不濕綁好,像物件一樣,把孩子堆在沙發一角,又進廚房了。 天勤也不哭鬧,睜著大大的黑眼睛很有韌性地吃著自己的手指,然後就慢慢歪在了沙發裡。何琳有跑出來,把女兒扶正了,吧小嘴巴中的手指強行奪下,「吃,把嘴吃歪了!」 老何和何沖看傻了眼,一向文靜愛使點小性的何家二千金怎麼變得粗手粗腳粗枝大葉了?!對了,她剛換了尿不濕了手沒洗又去做飯了?怎麼粗糙成這樣? 吃飽喝足,何琳帶著女兒回家了,一進門,愣了,婆婆和一個不認識的女的在沙發上坐著呢。氣不打一處來,進門提著童車就往樓上走,連奶奶親熱地向孫女打招呼也不理。就等著傳志上來解釋。 傳志並沒有馬上來,好一會兒,把飯做好讓樓下的吃著才上來。有點不好意思地把母親的來意說了一下——傳志真是汗顏,母親竟惦記著小舅子何沖,哪跟哪呀,就憑何家現在對王家如此地防備和責怪,這就屬不該提的那一壺!然後他就痛心地看著何琳放聲大笑。朗朗笑聲讓樓下吃飯的人狐疑,也讓傳志有點惱羞成怒:「至於嘛,老人糊塗,也是一番好意,你不用這麼狗眼看人低,拿捏別人的心態!」 嗯,這人還真敏感又有自知自明。何琳不笑了,反而幫他:「代我弟弟謝你媽了,真不容易,我們何家人又懶又笨,想打光棍也沒機會了。怎麼著,你去說還是我去說?」 傳志厚著臉,「按我的意思她們就不該來,既然……」 「既然來了,能撮合一下就撮合吧,萬一將來真成了我的弟媳婦,就可以當牛做馬地侍候我爸媽了,生不了兒子還能數落到臉上,我這個當姐姐的還可以帶著孩子去蹭吃蹭喝兼指手畫腳,蹭不好就把丫打一頓出出氣再說……」 這指桑說槐的話,傳志不愛聽,讓他痛心的是她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刻薄有暴躁。他看著何琳突然大放異彩的臉,「你承認我媽也是出於好心吧?」 何琳幾乎又笑出來,「我承認你們王家以前攻擊我們何家的話都是屁話,完全出於嫉妒,要不也不會把你們家的另一位優秀代表硬塞到我們家來。」 傳志轉身蹭蹭下樓了。何琳也抱著孩子下去了,這可是看戲兼反攻的好機會。 王老太太對兒媳婦很客氣,還善意溫和地接過孫女到自己懷裡來。這是當奶奶的第一次對孫女表達愛意。何琳卻不買帳,做戲的成分太大了,還怕一不留神掐死她呢,又有就會生帶把的孫子了。她就一眼不眨地盯著婆婆。傳志有點鬱悶,感覺老婆太神經質了,自己老娘姿態擺到如此低,還這麼疑神疑鬼的一副挑剔的樣子,像什麼樣!坐在老太太旁邊的小鳳乍一看還是個不錯的姑娘,五官很周正,只是皮膚沒那麼白,渾身透著一股正經人家出來的小家碧玉的端正和淳樸,手指長長的,骨節有點寬,不用打磨就是賢妻良母的好料子,只要給機會給舞臺,隱隱約約有小姨郁華清的影子,但不會有她的潑辣。唉,就因為此女太周正太傳統太淳厚了,明顯與何沖不是一路上的,何沖熱愛藝術,體型玲瓏俊美,性情不按常理出牌,喜歡劍走偏鋒,凡事不願走與常人相符的路數。當然他不是個壞孩子,只是特立獨行與眾不同而已。這麼好的姑娘給他真是白瞎了。 小鳳很有裡面,對何琳有點誠惶誠恐,與王家人的理所當然完全不同。何琳一直眼睛打量她一隻眼看婆婆,看著婆婆把麵條胡嚕進嘴裡,嚼碎,吐在手裡要塞進孩子嘴裡時,飛快搶過天勤,說聲孩子困了,要睡覺了,跑回樓上,嘔吐不已。一張老嘴裡有多少陳年細菌呐! 老太太卻並不尷尬,早看慣了這個媳婦的作風和怪模樣。 飯後,把小鳳打發到另一個房間,傳志小聲責怪母親,「不說一聲你就領來了,何衝要是不同意,臉多難看!」 老太太不以為然:「不看,咋就知道不同意?小鳳長得又不賴,又是過日子的人,還大學畢業,比城裡姑娘差哪裡?」 「不是差不差的問題,現在對偶式自己找朋友,誰還介紹?」 「介紹咋的了,介紹好的又不是介紹壞的,好姻緣還分自己談的別人介紹的?」 「關鍵是你看何沖像不像安安分分過日子的人!」 老太太顯然沒明白兒子所指,「男孩子在結婚之前還不都那樣,丟三落四,吊兒郎當,結了婚就好了;只要他爹媽是過日子的人,孩子一般錯不了,將錯錯一窩,兵錯錯一個。反正俺看那孩子不孬,將來小鳳在北京成了家,你二妗子家反正得濟。」 傳志為難了,怎麼給岳父說呢?一點過渡也沒有就把人帶來了,怕人笑話,現在已讓何琳笑話了。姑娘再好也沒這個送法的,叫人看低。傳志拐彎抹角地與何琳商量:要不給小鳳找個工作吧,先幹著,以後再說。 「別價啊,人家是來相親的,你打什麼岔啊,再說,她工作了,住哪裡啊,住咱樓下?趕緊的,裝修小房,咱搬出去,這房租了你就不用四處招攬人了。」 正合傳志意,「不是解決不了沒辦法嘛!」 何琳笑:「沒辦法你媽整天招這麼多人幹嗎?你以為你是北京市長啊?」 「提起我媽你就急。」 「你媽淨幹讓人急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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