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野蠻女上司(48)_西廂少年

四十八

　　父親語重心長地說道：「殷然，你爸當年被人陷害落馬，我每天都在與絕望、失落和沮喪作戰，有時我會崩潰，自歎『我竟淪落到如此境地』。但是走過來了以後，回頭看看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的蠢，有時間去絕望失落，還不如用這些時間去努力，去奮鬥。不怕別人堵住了自己的路，最怕的是自己堵住了自己的心，記住，永遠不要輕言放棄！」

　　掛掉電話，我忍住了要向下流的眼淚，這不是世界末日，我比很多人幸福許多，我還很年輕，我還有向上的心。走出了地牢，空氣清新，陽光美好，我再次踏入求職大軍中，求職隊伍的架勢簡直和排隊購買周傑倫演唱會門票一樣的火暴。

　　辛辛苦苦小學六年勤勤懇懇初中三年廢寢忘食高中三年，走進考場卻趕上國家擴招，任他貓貓狗狗也都能混個大學文憑，現在大學文憑算什麼蔥啊！稀裡糊塗混了四年，使盡渾身解數拿到英語四級、電腦等級證，畢業證、學位證二證在手卻怎麼也找不到如意的工作，有的連工作都找不到——剛畢業就失業。混了四年拿了幾個證，現在的感覺就是被騙了，現在的大學生值幾個錢啊？

　　物競天擇，你不去適應這個社會，社會就會淘汰你，如果不想做那個被淘汰的可憐蟲，就要充滿信心地踩著別人往上爬。

　　辛辛苦苦在求職前線拼殺了幾天後，有一家外商獨資企業單位決定聘請我，開口閉口是貌似光鮮的白領，與人事部經理談了待遇後大跌眼鏡，外商獨資企業，還是世界五百強，在這樣的企業裡幹白領承受巨大的壓力，天天加班掙得一個月一千二，說出來誰信啊。我剛剛有點不悅的表情，就有老外拍桌子：「你他媽什麼玩意兒，上午把你fire下午我就能找一個！」

　　我回到地牢，思前想後，猶豫著該不該去這個名聲響亮的五百強從事這個每月領一千二工資卻連保險都沒有的工作，而且一簽約就是三年，也就是說，假如我三年都不能升職的話，每個月的工資平均就一千五左右，這一領就是三年啊！別說其他，連吃飯都是問題，在湖平市這個高消費水準的城市裡，這點工資只能勉強維持生計。還沒進去工作，我已經看到了自己將來更加絕望的樣子。媽的！我寧願去扛水泥！

　　我住的這個地方，看不到湛藍的天空，破爛的斜樓和亂麻一樣的電線遮天蔽日，抬頭蕭條，低頭卻是人間的另一種景象，這兒物價便宜，租房便宜，太多的掛羊頭賣狗肉，太多的站街女，吸引了這個城市各個角落中慕名而來的勞力工作者。對於身價低廉的民工們來說，這裡就是他們的天堂。

　　我住在地牢，就是負一樓。上了一樓後，租客們大多都是一些「雞婆」，每天晚上半夜兩三點還聽見男歡女愛的浪聲淫語，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那麼興奮。還有討價還價的爭吵；晝夜顛倒的雞婆們打麻將的洗牌聲，贏錢後的鬼叫和輸錢以後的謾駡……

　　每天在我住的旅館裡竄進竄出的，還有販賣黃色書刊色情碟片和玫瑰的小孩子，男女都有，一般是外來民工的娃，沒錢讀書，父母也不願放逐家裡留守。我父親一輩子辛勞，俗話說勤能致富，要是不供我家三個小孩讀書，父親在老家的確早就跨入了一流家庭的門檻。

　　我再次明白了現實的殘酷，在商場洗車得到的報酬，百元的全是假幣。怪不得那個經理說幾天再結一次賬，原來早有計謀。我吃了啞巴虧。

　　路過一個夜總會，「天堂之門」招聘保安，要求至少高中學歷，身高一米七五以上，身體健壯，形象良好。我進去了。

　　和我競爭的還有幾個大漢，但幸運的是我的學歷和體格長相幫助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比別人強。堂堂大學畢業生懷揣幾張高端證書應聘保安，呵呵，可笑吧。但這份工作比較自由，想走也可隨時走，而且工資不低。

　　我的工作就是每晚十點到淩晨兩點不斷地在場內巡視，發現客人有衝突或有人鬧事就去制止，還附帶著幫小姐們擺脫糾纏不休而又不肯多花錢的客人。

　　每天，巡視在烏煙瘴氣，滿是污言穢語的夜總會裡，看著有錢的富人肆意地玩弄小姐們：灌酒灌煙，逼著吃搖頭丸，摸上摸下，甚至狠狠擰幾下又或者甩上幾巴掌。小姐們非但不能露出痛苦的表情，反而要以一副喜歡受虐的風騷樣笑著去討好。我就像看家的狗腿子，為了生活而出賣著自己的勞力，卻看著別人為了發洩自己過剩的精力而生活著。我想我頹廢了，或者說，我是報廢了……

　　我害怕在人群中遇到我的同學或者曾經的同事，怕見到一切自己認識的人……

　　那天我休息，除了「天堂之門」我沒有別的去處，我不想在地牢中和牆壁一起發黴，於是，我換上一套乾淨清爽的緊身衣服去了「天堂之門」。

　　在「天堂之門」裡，所有的小姐們看著我驚訝了，她們不會想到，平日裡一身土裡土氣保安制服的殷然居然長得那麼健壯那麼帥，頗有幾分紈絝子弟的瀟灑不羈。小姐們圍在我的身邊，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我調著情，說著下流的黃色笑話。在今晚之前，穿著灰色保安制服戴著大灰帽的我從不敢和妖冶嫵媚的小姐們多說一句話，不是我不喜歡，而是人家看不起咱這種小保安，她們雖然出賣身體，但是她們幸運的話，一個晚上的收入就比我們保安一個月的工資還多。

　　放得開的小姐還直接和我跳起了貼身舞。平時我只能靠著牆角看小姐們和客人們在五彩繽紛的燈光下開心，沒想到我自己也有這麼一次，我忘記了我自己，和小姐們開心地舞起來。

　　就在我樂不思蜀的時候，另一個保安同僚遞給我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一行娟秀的字：舞跳得很好，能否賞臉到「雅典娜」一聚？欣賞你的美女。

　　「雅典娜」是「天堂之門」裡一個包廂的名字。進包廂的人都是有錢人，最低消費兩千八，當然，喝酒點單的總費用遠遠不止這些。欣賞我的美女？呵呵，真搞笑，自稱美女，真夠無恥的，而且夠自戀的。我看著這張紙片笑了笑，扔掉了。小姐們驚詫地看著我：「殷然！有美女請你過去為何不去？」

　　「我的一個月工資連包廂的消費都不夠，我不敢去。」

　　小姐們都無奈地笑笑。

　　看到一個穿著學生制服露大腿T恤上幾顆紐扣沒系的女歌手在臺上狂扭，我想到了我的兩個妹妹，我當初和父親說好，妹妹的學費我給，可是……

　　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父親喝醉後睡了，大妹已經去了學校，小妹哭著告訴我，她們倆的學費，是父親到一個有錢的親戚家裡借的。親戚不給，父親就在人家家門口跪了兩天。親戚礙于面子，才給了父親。這個親戚當初窮得叮噹響，我父親還當官時，用自己的名字為他在銀行貸款擔保，他才發了起來。誰知父親一落馬，這人馬上翻臉當不認識我家人。

　　我掛了電話後，狠狠拍了自己兩巴掌，腦袋「嗡嗡」地響。我坐在前臺，跟服務員要了一瓶二鍋頭，服務員笑嘻嘻地說道：「喂！二鍋頭那麼烈，不如我調杯『天空之城』讓你欲仙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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