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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說我賣身,拿出證據來!」

  「妓女,妓女,你就是妓女!」他已忘了他是個所長,完全的一個閹了的變性潑婦。

  我沒辦法了,總是女人哪,還能咋爭呢!老天爺,我有口難辯,有理又有何用呢!

  我委屈地哭了,和這樣的所長能爭出結果嗎?我不服輸,我必須爭,可臉急的直發燙,又張口結舌,他認為我怕了,又加了句恐嚇的話:

  「老實點,沒罰你的款都便宜了你,給你留點面子,趕快從這裡消失,再看見你就把你抓起來!對你們這種女人的回答就是——活該。」

  沒理了,沒王法了,活該,我活該遭這不白之冤,活該被劉飛作踐,活該是個軟弱的女人,這就是法,這就是理,我忽的想到了外公說過的「官」字:「寶字頭是皇家封的權力,下邊兩個口字大小不一樣,又是兩個偏口,當官的才咋說都有理,老百姓是沒法和官講理的。」外公說的話真是千真萬確。我只恨此刻沒把刀子,我尋視了一周,目光落在了牆上的警具上,可惜那些槍套裡的東西和它的主人一樣,玩的全是空手道,要真有子彈的話,我非一槍打進他那吃人飯不幹人事的黑心窩裡不可。

  我怒視著他,我感覺我的目光已刺進了他的心臟,我感覺到了他那顆禽獸一樣的心在顫抖,那種怯弱無比的聲音。

  就這樣,所長用「活該」結束了我報的案。

  我哭,沒有了眼淚,我喊,沒有了應答,我說,誰會聽我一個柔弱的女子訴說呢!我飽嘗了呼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滋味是多麼淒慘,懂得了官官相護下老百姓冤沉大海的無奈有多麼傷痛,明白了「貧賤未易居,下流多謗議」的含意有多麼深刻。而這一切又能怨誰呢?只恨自己太傻,恨自己不該被錢迷心竅,我還能恨誰,還能怨誰哪?

  可我想不通,為啥那個可惡的所長能說我活該呢?那些身穿警裝的人為啥都說不知道林玉瑾去了哪裡呢?也許我又害了林玉瑾?難道自己是個災星嗎,生下來就是個拐帶別人受害的災星嗎?媽媽生下我就去世了,外公死在了我的身旁,張伯讓因我被免了職,林玉瑾又……難道……我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傷心,眼淚「刷刷」地流著,到底該咋辦哪!我望著鬱金香,眼淚「刷刷」地流著,它的葉子怎麼垂下來了?我光腳丫撲了過去,它也被我拐帶了嗎?

  鬱金香,我保護你,給你施肥澆水,抱你曬太陽,呵護你成長,可誰又會保護我呢?誰又會給我說句公道話呢?鬱金香,你聽見了嗎?

  我迷迷濛濛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又醒了:不!不行!告他,拼著命也要告他!明天就去公安局,告那個所長,說他不為民伸冤,說他們不伸張正義,找他們最大的頭頭,最大的官,我就不信這個世上就沒有一個講理的人,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

  我癱軟得沒有了一點力氣,這才想到幾天沒吃東西了。必須強制自己吃點東西,只要有口氣,就能把劉飛告倒,「留得青山在,豈能沒柴燒」。我拿定了主意。一有了主意,心情也好了些。

  我打開了電視機。妓女行業是沒機會看電視的。因為白天睡覺,晚上上班,加之不想過大開支,電視機只能收到一兩個台。

  正好,電視節目播放著「一周新聞回顧」:清陽市檢察院檢察長雇兇殺死了妻子,在他家床下搜出了一千二百萬元人民幣,牽扯了七十多名政府要員,案子正在進一步審理中。我舒心地出了口氣。

  新鄭市幹警靈山嫖娼被抓,和地方公安相持了近兩個小時,最終罰款六千元,市公安局……

  看著看著,我的眼睛瞪大了,我真不敢相信能這麼湊巧,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會是真的——權大氣粗的劉飛竟然在電視裡。播音員用標準的國語旁白道:

  「這次嚴打中,公安局出動了二百多名警力,在副局長劉飛的親自指揮下,連續七天突擊作戰,破獲重大案件十二起,為社會治安秩序,為保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作出了很大貢獻。」

  天哪!劉局長保護人民生命財產……我明白了,怪不得那個所長不讓林玉瑾接我的案子,怪不得他們都說不知道林玉瑾去了哪裡,怪不得所長說我活該,原來,原來他們都怕劉飛,他們……

  我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我倒在了床上。

  我被人抽去了筋一樣,沒一點力氣,每挪一步也踉踉蹌蹌,一閉眼就是噩夢,不是我殺劉飛,就是劉飛在追殺我。奇怪的是,我沒有一點懼怕感,報仇的意志反而堅定了我能夠殺死劉飛的信心。

  劉麻子殺了外公,劉飛又毀了我,我不可能饒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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