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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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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本來虎視眈眈的年青小夥,一下子沒了火氣,這場「戰火」也就這樣熄滅了。 四爺爺留著短髮,本來就特別高的額頭,加上頭頂禿的亮光,更顯得寬闊高平。嘴圈上長滿了鬍鬚,最長的足有三寸,人雖然高瘦,卻蠻精神,高聳的鼻樑和一對銳利的眼睛搭配得別有個性,我的感覺他是個嚴厲又善良的人。 派出所的員警和太陽一同趕到了現場,卻沒人進那間小房子,只是把人們喊到了外邊,站在一旁跟沒發生事一樣地說說笑笑著。 他們怎麼不去抓那個殺死外公的壞人呢?這麼大的事,還顧得上說啥笑嗎!他們為啥不到小房子裡去看外公,還要把看外公的人攆出來?為什麼不准我到外公跟前去?我想問他們為什麼,又不敢,只能站在四婆婆一旁奇怪地揣摸。 九點鐘左右,我是用現在的時間衡量我記憶中的那個時候的,又來了兩輛頂上有紅藍燈的汽車,下來了幾個戴大蓋帽的員警,還拉了一條很凶的狼狗。 他們拍攝了外公的照片,連地鋪也拍了。詢問了四爺爺和我,我的小指頭也染上了紅色。那只狗帶著員警在小屋周圍轉了幾圈又跑了回來,好像是說進小屋子的人太多,破壞了現場,警犬的嗅覺失去了作用。 折騰了好長時間後,員警帶走了那把錘子和他們認為需要的東西,拉著警笛離開了。 我指望員警為外公伸冤,期待把兇手繩之以法的那天到來。 四爺爺買了張用蘆葦編的席子,把外公的屍體卷了起來,在西坡的土坎下掏了個洞掩埋了。 安葬了外公,小屋內剩下了我一個人,溫馨的小屋子忽然特別的陰森空曠。倒不是我怕外公什麼,而是孤單給我的恐懼。我關上了那扇木條釘做的單扇門,搬來了幾塊不大的石頭堵在了門後,看看還是不放心,又拿來了外公挑水的水擔頂了上去,還是取不掉惡人闖進來殺了我的恐懼感! 我躺在地鋪上,覺得累了,一閉上眼睛,全是外公血淋淋的樣子。我只好坐起來,老想朝外公睡的位置瞅,覺得外公還活著,一陣一陣地泛著苦酸,眼淚又「刷刷」地流了下來。我睡不著,像被人抽了筋似的癱軟無力,就這樣翻來覆去,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像往常一樣,我站在小屋外的柴草堆旁,等候外公討飯歸來。外公瘦小的身影出現了,我跑了過去,他的布袋裡有好吃的東西——不太甜卻新鮮的葫蘿蔔或蘋果呢!誰知,外公卻退了回去,我以為他逗我玩。撲了上去,他卻忽的扭過了臉,我吃了一驚: 「啊!咋是劉麻子……」 劉麻子一掌打了過來,我倒退幾步摔倒在地上,劉麻子拿出把刀子,我忽然發現那把刀子和我家的菜刀一模一樣。他兇狠地朝我砍來,我驚叫著坐了起來,是個噩夢。 這下更睡不著了,我嚇壞了,睡前門縫中透進的微光也消失了,小屋外漆黑漆黑的。 可能我從小就是個風裡來雨裡去的孩子,懼怕蛇蟲野獸的感覺沒常人家孩子那麼厲害,卻在討飯時畏怯施主們那張張不同的面孔。說實在的,我怕的還是人。 也許這些習慣與外公的教誨有關,他說這個世上的神神鬼鬼沒啥怕的,野獸也是善良的,教我不要傷害它,兔子急了也咬人。該防的是人,狠毒的是人,善良有憐憫心的也是人,殘酷陰險的還是人,他說人是防不勝防的,你不惹他,他也會「咬」你,也會無緣無故地給你找事。他說野獸餓了才傷害別的動物,人卻不一樣,會以虐殺它類作為享受。教我千萬別給他惹麻煩,說我們爺孫倆是這個世上最軟弱的人,最沒人格只有人品的人,只能承受,不能反抗的人,別人吐在臉上擦一擦就過去了,這樣才會減少災難。 外公的話不無道理,村子裡的孩子常常欺負我,罵我乞丐,說我是窮光蛋。我忍著,外公說一定要忍,說孩子們不懂事,說我們窮,惹不起人家。他們的父母不高興了,會把我們爺倆從那間看菜的小屋子趕出去,趕出去就得住在野地裡。所以,我儘量委屈自己,回避他們。 村子裡有個小學校,外公討飯走後我經常去那裡,因為那裡的女孩子多,總想和她們一起玩,羡慕他們的父母有錢,能上起學。 教書的老師是個女的,挺年輕的,也很善良。一開始我怕她,見她來我就藏起來。時間長了,她卻喜歡上了我,說我漂亮,說我長大後一定會嫁個好婆家。她叫我到孩子們的教室裡聽課,教我認字,我挺喜歡她,也很感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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