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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好,您稍候。」迎賓小姐點點頭,躬身準備離去。

  「你等一下。」客人叫住她,遲疑一下,問,「你們老闆呢?」

  迎賓小姐沒有絲毫詫異,這是一個她們經常面對的問題,很多時候,客人是老闆的朋友,希望老闆前來招呼一下,或者做些折扣,所以她們也用最常用的答案禮貌地回答:「老闆今天沒有來,先生您可以打她的電話。」

  「她的電話是多少?」客人繼續問。

  這次迎賓小姐有些吃驚了。她們老闆,多少算是商州一個小小的名人,如果這個人是她的朋友或者熟人,沒有理由不知道她的電話號碼,她皺了皺眉,說:「對不起先生,老闆的電話我們不知道。」

  客人有些惱怒地瞪著她。他又不是第一次到這種場所來,任何這樣的服務場所都是能夠隨時跟它的老闆保持聯繫的,但他並沒有發作,「那麼,她今晚能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迎賓小姐依然彬彬有禮地微笑著。

  就在這時,清脆的腳步聲從走廊那邊響起,是高跟鞋優雅而從容地敲在大理石的地板上,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屋子裡的兩個人都靜了下來。

  腳步聲停住,一位高挑、靚麗的女人出現在門口:「你下去吧。」她對迎賓小姐說。

  「是。莫總。」迎賓小姐躬身退了出去,隨手輕輕帶上了門。

  女人把手中的包放在門口的茶几上,然後緩緩走到客人對面坐下,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說道:「付校長,今天難得……」她本想說「今天難得有空賞光,大駕光臨」,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無法說下去,她的眼睛開始潤濕,視線蒙矓。

  這位客人,是商州石油技校分管後勤的副校長付俊臣,年輕女人就是這家菲菲商務會所的老闆莫菲菲,也正是十二年前,那位與付俊臣發生師生戀情的石油技校學生。

  「莫……小菲……」看見莫菲菲的眼淚,付俊臣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他站了起來,伸手想去擦她的眼淚,又畏縮起來,遲疑一下伸手拿過茶几上的紙巾,遞給她。

  莫菲菲伸手接過,慢慢擦去溢出的眼淚,眨了眨眼,然後笑著看著他,過了很久,才輕輕地說:「付大哥,我以為你永遠不會來的。」

  這句話似乎定了今天這次見面的基調,付俊臣所有準備好的說辭立刻消失,木然地看著眼前這位曾經的學生,曾經的戀人,宛若夢幻。從她三年前回到商州,他就知道了,但是,他一直不敢面對她,九年,誰也不知道發生了多少變化,九年間的經歷,他早已經不敢相信世間的任何感情,除了利益和交易。後來,她身邊有了另外的男人,他更加絕望。

  長時間的一段沉默,十二年的經歷似乎在這一刻一一翻湧在他們心中,他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十二年前那些一生難忘的美好時光,那時候,他風華正茂,生氣勃勃,她如花初發,亭亭玉立,渾身上下寫著青春和美麗,十二年過去了,他已經出現了中年男人的頹勢,而她卻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時光,成熟,美麗,性感,自信。付俊臣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女人,容貌依然無可挑剔,肌膚依然白皙,吹彈得破,身材比以前豐滿,更加誘人,像一隻飽滿成熟的水果,盤起的頭髻使她顯得高貴,凜然。

  他竟然曾經擁有這樣美麗的她,這真是難以叫人置信,如果再回到十二年前,他相信自己一樣難以逃避,會像飛蛾撲向燃燒的火焰。突然間,付俊臣想到了來找她的目的,他立刻感到了彼此的陌生和距離,「謝謝你救了我。」

  「你本來就沒有罪。」莫菲菲抬起頭,她伸手蓋在付俊臣的手上,眼光定定地看著他:「我們都沒有罪。」

  「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不然,我現在都還可能在監獄裡。」付俊臣試著想把手從她的掌握中拔出來,但沒有成功,他苦笑著搖搖頭:「小菲,過去就讓它過去吧,總算我們現在還活著。讓潘總看見不好。」

  潘總叫潘奎,他是莫菲菲現在的男友,也是向陽集團下屬開發公司的一位副經理,實際上,就是王向陽手下的黑道頭目,當年與唐忠一起合稱四大金剛。因為王向陽的關係,付俊臣與潘奎沒有少喝過酒,或者十二年前的往事早已被人淡忘,潘奎並不知道他們有這麼一段隱情,或者他知道,但裝作不知,這本身就是一個男人禁忌的話題,他們聚飲的時候從來沒有談到過莫菲菲,有時來會所的時候,莫菲菲總是不在,她肯定是故意避開了。

  「他算什麼總!那是我封他的,我要讓他滾蛋,他就立刻滾蛋。這個會所,他一分錢也沒有投。」莫菲菲不屑一顧地說,顯示自己對於另外一個男人的厭惡和輕蔑,這似乎也在表明她對他的某種態度,但是付俊臣沒有感到得意,他有些愕然地看著她,他真實地感到了彼此的差距,或者,這就是十二年的時間造成的結果。不再是從前,不再是那個溫婉可人,幼稚單純的學生,而是一位歷經滄桑的社會中人。生活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和巨大的改變,他感到沮喪和傷感。他想到自己,他自己難道不是同樣的不再是從前那位象牙塔中的單純教師嗎?

  「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因為付俊臣長時間的沉默,莫菲菲問。十二年後,似乎他們那種相知的默契依然存在,這讓付俊臣多少恢復了一些親近和溫馨的感覺。「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否認。

  「咱們付校長多少也算是商州一個小小的角色,就算你解決不了,你那些神通廣大的朋友也應該能夠替你解決,但是,你突然來找我,想來麻煩應該不小。」

  付俊臣做了最後一次慎重的考慮,只有幾秒鐘,然後,他開始悲哀無助地向她傾訴。十二年後,他依然是那樣信賴她,超過了商州任何一個人,或者,也可以說他是走投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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