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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就在他遲疑著是否該把這些電話打回去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這次打來的是另一個他意想不到的人:他在勞動局時的頂頭上司,現在的新文區區委副書記奉哲倫。他們的關係是在許橋調離勞動局後,才開始變得親近一些的。但他們是許橋所有熟人,或者說是朋友中聯繫最多的一個,甚至遠遠不是聶冠軍能夠相比。奉哲倫遲早會給他打電話,他不打,許橋也要主動打,但許橋還是沒有想到奉哲倫會在這個時候打。他不得不陪著這位老領導說了會兒閒話,最後,奉哲倫說等他週末回省城,他在巴國布衣給他訂一桌,約幾位現在都離開了勞動局、在不同單位擔任了一定職務的老同事聚一聚,也算是給他慶賀一下。許橋自然沒有推辭。他這時候還沒有學會如何拒絕別人。這樣看來,加上聶冠軍,他週末已經有兩個必須參加的宴席了,但是,這並沒有完。

  兩分鐘後,他接到了第二個電話。

  如果說聶冠軍和奉哲倫雖然讓他感到意外,但還算能夠理解,那麼這一次打電話的人,可以說是讓許橋極度吃驚了。她叫餘曼。她也是許橋的大學同學,而且跟他一個年級,讀的同樣是國民經濟管理系,但她是委培班。那個時候剛剛興起這種繳一定的委培費就可以進入大學學習的方式,可以拿畢業證書,但沒有學士學位。委培班開的課程也跟那些憑考試成績被正式錄取的學生有一定的不同,他們一般只在上公共課比如英語、思想道德教育、高等數學時,才在同一間教室。這決定了委培班和其他學生之間明顯的差別和距離,他們互相保持著隱隱的驕傲和自卑,輕蔑和羡慕,兩類學生之間一般在各自的圈子內交往,很少一起活動,成為朋友,甚至很多人到畢業都還互相不認識,除了那些出眾的學生能夠被大家記住。比如餘曼。

  余曼的父親據說是西川省一個有名私營企業的董事長,她名貴華麗的穿著,優雅從容的舉止,一望而知的大家閨秀風範證明這種傳言並非空穴來風。再加上她天生麗質:將近一米七的模特身材,充滿青春和朝氣的漂亮臉蛋兒,一進校就是當之無愧的系花,第二年,毫無爭議地晉升為校花,成為西川大學一半以上男生的夢中情人,包括情竇初開的許橋。但是這樣一個女孩子,對於一個普通稅務幹部家庭出身的許橋來說,是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仙女,實際上,他們整整四年中說過的話肯定沒有超過一百句。而且全是後來他們都成為學生會幹部因為工作的原因接觸。許橋一直是生活部長,余曼眾望所歸地擔任文娛部長。她身邊總是圍著一大群擁有某種特長的優秀學生,任何一位勇於充當護花使者的男生想要脫穎而出,難度都不亞于挾泰山以超北海。表現平平的許橋更是毫無機會。當然,許橋也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行動。他的個性也決定了他不會那樣做。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成為兩個世界的人。他們曾經有過幾次同學聚會,委培班跟他們分開各自聚會。許橋雖然沒有去關心過,但他的同學中,也不乏對她念念不忘的傾慕者,聚會時都會通報她的最新消息。傳聞她正在接手管理她那個家族企業,忙碌得沒有時間來參加同學聚會。許橋毫無意義地聽著,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跟她再發生什麼聯繫。雖然他們都在同一座城市。很有可能,她早已經忘記了她曾經有過這樣一個同學。但是現在,突然她把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上。

  餘曼在確定了他的身份後,嬌笑著問,她是稱呼他為許部長好呢還是許書記好?許部長是那樣遙遠的一個「官銜」,這明顯是想喚起他學生時代的回憶。但是在許橋回答前,她就已經開始稱他為許書記,然後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話。說她的生意,簡約而模糊,許橋聽得似懂非懂,抓不住她話中的重點;說她的生活,一直單身,似乎是不太幸福,但又對一些細節充滿緬懷,依依不捨,弄得許橋如同進了蜘蛛精的盤絲洞,一團迷亂,找不著方向。十多分鐘後,她似乎是醒悟過來,開始向許橋道喜。然後說這個週末他回省城後她要擺宴為她這位傑出的同學慶賀。在許橋還沒有來得及拒絕,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需要馬上去做,匆匆說了聲「對不住哪,週末見面再聊」,掛斷了電話。

  許橋發了好長一會兒呆,才放下手中的電話。然後用了一段時間來回想他和她在大學中的交往,最後肯定,他和她絕對沒有什麼交情,只是彼此認識而已,但這種時候這位一直是全校男生聚焦的風雲美女突然給他打這個電話,只有一個原因:他現在是商州市委書記。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比聶冠軍那個目的明確的電話給他增加莫名其妙的麻煩。善於分析,揣測對方思想一向是許橋的長處。但不知為什麼,他現在雖然可以肯定她這個電話帶有強烈的目的性,卻並不擔心,反而感到有種隱隱的成就感和虛榮,還有種莫名的期待。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忍不住在心裡罵自己淺薄,但是馬上又自我寬慰,他不是聖人,又是第一次成為小小的,獨當一面的諸侯,有這種想法那很自然。

  只不過,他雖然猜到了餘曼對他的企圖,但還是沒有想到這個電話後來對他的影響,是多麼的巨大。

  接下來一個小時內。他接了七八個電話。打電話的人顯示了極好的恒心。他們一直打不通他的手機,但都沒有放棄,許橋一開機,他們就紛紛搶了進來。內容大同小異:祝賀和準備安排週末的酒宴。許橋使盡渾身解數抵擋,甚至不得不老實招供他週末早已答應別人的約會,才勉強逃身,即便如此,他週末的應酬上,還是增加了一個:省委以前的同事。由秘書長出面,召集幾位副秘書長參加。這是他絕對無法拒絕的。

  這些電話幾乎都還有另外一個內容,就是帶著開玩笑的口吻要求以後加強互相聯繫,互相溝通。這聽起來似乎是一種不太認真的客套,然而卻是整個電話最主要,最真實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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