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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如此。有關一位市委書記和一位美女主持的緋聞僅僅在這個城市流傳了幾天就銷聲匿跡。考慮到這位美女主持前面還跟省長的名字聯繫在一起,這本該是大傳特傳的,但在淩明山的坦蕩無畏面前,竟然迅速冷卻。或者還有另外一個原因。淩明山從來不是一個防守型的官員,他來到商州這一年中,對於他眼中的保守勢力、腐敗勢力、黑惡勢力進行了全方位的進攻,雖然他不是拳王阿裡、偉大的軍事家拿破崙和天才的巴西足球隊,但是他的行動再次證明了「進攻是最好的防守」這句話。他的對手們被他的頻頻出擊弄得左支右絀,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利用這種緋聞來發動反擊。

  她在跟他交往一段時間後,終於找到當初她跟美術教師分手的真正原因了。她和他之間,只能一時吸引,或者說是兩個年輕男女之間單純的愛慕,身體的渴望,而不像她和淩明山之間那種深沉的吸引、不可分割的依戀,那是一個真正男人跟一個女人的愛。淩明山的霸氣讓她深深地迷醉,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像大海一樣深不可測,誘惑著她去探索,相比之下,美術教師只是一個幼稚的孩子,他的喜怒哀樂清楚地印在他的臉上,一覽無餘。淩明山是耐品的茶,濃烈的酒,美術教師只是一杯白開水,或者能夠一時解渴,但無法讓她刺激,懷念,無法讓她覺得難以分離。

  她經常解剖自己的感情,最後肯定自己這一次是真正的愛情。她喜歡他,喜歡他的男人氣概。這種純粹的喜歡和戀愛與他的身份地位無關——甚至可以完全忽略他的家庭,而僅僅因為他是一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而且,尤其是一位正處在戰爭中的男人。很久以後,她才發現,自己身上隱藏著從父親身上遺傳下來的戰爭因數。

  是的,淩明山處在戰爭中,而且是一場激烈的權力戰爭。商州很多自視甚高,以為知道一些內幕,能夠跟這一場權力鬥爭扯上關係的評論家們都這樣發表意見:這場戰爭其實完全可以避免,但淩明山根本沒有吸取他前任的教訓,不識時務地主動挑釁,並且出手狠毒,似乎一點不給對手留活路。這些話不會影響她對他個人品質的判斷,動搖她對他的愛情,但會增添她對他的擔憂。雖然,她會永遠堅持自己不介入權力鬥爭的原則。

  她想到商州私下流傳的那個對淩明山的比喻「憤怒的公牛」。她曾經委婉地勸誡過他,為什麼不可以適當地採取一些比較柔和的方法來解決矛盾,他難道不擔心自己也很可能成為這場戰爭的失敗者嗎?淩明山再次用雙眉一挑,哈哈大笑這個習慣動作來回答了她:「我們的總理都不畏懼地雷陣,我還害怕對手的什麼陰暗勾當?在乎這小小一個市委書記的烏紗帽?」

  他輕輕地為她撫順飄亂的頭髮,點點她的額頭——這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行為:「知道我為什麼會喜歡跟你在一起嗎?」然後他仰起頭,目光越過她美麗的臉,炯炯地看著遠方,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因為你的身上還保存著理想主義的光芒,為了你的理想,你不會向現實妥協。」

  他的話總是那樣激昂凜然,總是那樣讓她感動。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在演播大廳的那兩句話:「讓我們面對現實,讓我們忠於理想。」是的,他們身上具有完全相同的理想主義,雖然追求的目標不同。因為這一切,她可以不顧一切,不考慮任何附加條件,無怨無悔地愛上他,這是一見鍾情,也是山盟海誓,她完全清楚和肯定自己的感情。完全不同於上一次。

  清脆的電話鈴聲把嶽勝男從無邊的遐思中驚醒。

  辦公室因為寬敞而顯得空曠,她這個編輯部主任的辦公室雖然比不上樓上兩位台長的辦公室,但同樣裝修華麗,設施齊全,遠遠超過她在烏市電視臺的台長辦公室。事實上,商州廣電大樓遠超電信大樓、電業大廈和所有銀行的辦公大樓,是商州市最現代、氣派,功能齊全的大樓。廣電局能夠修建這樣的辦公大樓,來源於電視臺豐厚的廣告收入。這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商州商業的繁榮。但是另一方面,這個城市的構成非常複雜,整個商州市有百分之七十的農村人口,從商州城南門出去,不到二十公里就是貧困的山區,那裡居住的山民還依靠簡陋的耕種和狩獵為生,年收入人均不足兩千元。

  嶽勝男放下手中的工作,接了電話。是台長打來的。讓她親自去青山縣製作一個專題,作為春節期間的一個重點節目。

  這是她一直想去做的一個專題,她的申請已經報上去了兩個月。有些出人意料的是台長要求她馬上就出發,這讓她有幾秒鐘茫然不解,但她馬上就肯定自己不會拒絕。她太想做這個專題了。關注山區農民生活,也是他的一個工作重點,如果能夠間接地配合一下他,她會收穫另外的欣喜。她吸了口氣,說:「好吧,我需要……」

  「你有什麼需要儘管提。需要誰協助隨便點。補助按最高的。你們開那輛新越野車去吧。山區的路不好走。」台長打斷了她,殷勤地說,有些因為過分而顯得異常。但是嶽勝男沒有覺察到這些。她從來都不是一個細緻入微的人。除了對待工作。

  「好吧,就叫唐友良和何勇跟我一起去吧。」嶽勝男心中充滿喜悅,因為心情愉快,她隨手送了對方一個人情。唐友良是一位剛到電視臺實習的大學生,但不是學的這個專業,因為他跟電視臺長有一定的關係,毫無疑問,明年夏天畢業後會進入電視臺成為正式的一員。一想到自己從前想調回商州電視臺是多麼困難,她就不由自主地恨屋及烏。幸好這位眉清目秀的大學生並不令人討厭,並且對她充滿崇拜,或者說是年輕男性的愛慕。他毫不掩飾這種感情和行為,總是向她請教各種問題,態度誠懇,令她無法拒絕。但這些問題其中有一部分明顯並不需要她來解答。

  一個小時後,他們三人就聚齊在電視臺國慶才配備的一輛最好的越野採訪車上。這個時候,她才想起,她應該給他打一個電話。突然之間,她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她這個專題能夠得到批准,多半有他的原因在內。她想起剛才台長有些異樣的表現,說不定,他親自過問過這件事。因為在同他的閒聊中,她提起過。他並沒有看起來那樣大而化之,有些時候也表現一位情人的細心與關懷。她忍不住搖頭歎氣,心中充滿甜蜜。

  他的電話關著機。總是這樣。開會,或者某些重要的應酬,她總是無法聽到他的聲音。而對於一位市委書記來說,每時每刻面臨的都可能是這個城市一個重大的場合。甚至,只要他出現,因為他本身,這種場合就會顯得重大。

  她放棄了繼續打電話,而且出城後不久,就會進入信號盲區。電信的機站還沒有擴展到那些貧窮山區。她開始靠在後座上養神,考慮整個專題的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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