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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他現在去跟一個朋友道個別,讓我走的時候給他電話,他直接到高速公路口來跟我會合。居然面都不跟你見一下。」

  許橋有幾秒鐘發怔。應該說,他對淩明山不熟悉,只是這兩天確定工作安排之後零碎地知道了一些有關這個商州前市委書記和商州市的情況。他知道齊明瀚把他送到商州後,還要跟淩明山一起去林業廳宣佈任命。如果僅僅從級別上來看,淩明山並沒有什麼變化,同樣的廳級,但是他們都明白,市委書記,市長甚至縣委書記和縣長都是「官」,而其他諸如「廳長」「局長」「司長」之類的只能稱為「吏」。前者可以管轄黨、政、軍等各個部門,後者只在某個單純的政府分支機搆行使權力,其中的差別遠不是倍數能夠說明。他回過神來,遲疑半晌,輕聲說:「英雄忌人而已。」

  「忌人?什麼意思?你是指他跟小邱的關係不好?這倒也是。其實他們兩個在幹部中都是能力出眾,有思想的人才,但是最後居然弄得水火不容。」齊明瀚歎著氣說,「不過,到底這個結總算解決了。」

  「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嗎?」雖然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如果換了組織部長黎小周,他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但齊明瀚是有名的老好人,他值得問一下。

  「不這樣還有什麼辦法?」齊明瀚明顯沒有意識到許橋這樣問的含義,他苦笑著說,「兩個人總得走一個吧。淩明山是做了犧牲,但總算把這一場風波帶走了。」

  「或者,是留下了一場風暴。」許橋轉過頭去看窗外,車隊已經進入了市區,道路兩旁的建築漸漸變得高而漂亮起來。

  驀然之間,副部長的政治敏感回來了。齊明瀚轉過頭認真地打量著沉思中的許橋,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非常的陌生。他跟他以前在省委大院雖然不是天天見面,但還算熟悉,但是自從決定讓他出任商州市委書記之後,眼前這個清秀斯文的副秘書長突然變得深沉起來,甚至有些陰沉的感覺。他不由得想起當省委做出調整商州領導班子的最後決定,徵詢組織部的意見時,他一共準備了六位後備幹部。許橋能夠入選這個名單並非他有什麼特別的長處,而是因為他的職位和資歷,他完全不看好他,只是把他作為幾人的陪襯。但是組織部長黎小周讓他吃了一驚。許橋成了報到常委會討論的三個名單之一。但是最出人意料的還在後面,常委會的討論結果,許橋脫穎而出,力壓一位從中組部下來鍛煉的年輕幹部和一位能力早就得到肯定的省城市委副書記成為商州市委一把手。他發了會兒呆,遲疑了一下,說:「臨來的時候,顧書記讓我帶給你兩句話:坦蕩做人,精誠做事。我本來準備在見面會後走時再告訴你。」

  許橋回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齊明瀚,然後慢慢地笑了。車隊這個時候慢慢地駛入商州市委大院。

  第一卷

  悲觀是政治人物的基本素質

  故事前因及市長的慶祝宴會

  一

  七天前。商州看守所。

  杜玉民坐在炕頭發呆。在他的面前,是臭烘烘的便池。剛才他的被子被綠烏龜得意揚揚地換到了通鋪的最邊上,意味著,今天他在這個房間的地位最低。

  他沒有對此表示什麼。他似乎已經麻木,他已經失去了和任何人、任何事物鬥爭的興趣,甚至連憤怒的欲望也喪失殆盡。但是事實上,這是他的偽裝。年輕人的心中正積攢著熊熊的怒火和鬥爭的意志。在過去的十七天裡,他承受了難以想像的非人折磨:粗暴殘忍地毆打,各種巧妙的、讓人無法忍受的刑罰,吃蒼蠅,舔別人的臭腳板,像狗一樣趴在地上搖頭擺尾,諂笑叫喚,過去二十七年所建立的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理念轟然倒塌,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以為天空總是蔚藍的,大地總是佈滿鮮花,迎面而來的總是白馬王子,只有當她經歷了失貞和拋棄後,才能夠明白什麼是真實的人生,這十七天裡,他獲得了比他過去二十七年還深刻的人生教育。

  十七天前,他還是一個受人尊敬的紀檢幹部,現在卻成為一個讓人唾棄的強姦犯。或者,正式的稱呼是強姦嫌疑犯。他還沒有被審判。但他明白,他的審判將遙遙無期,他們似乎很樂於保持這樣一種狀況,讓他永遠關押在這裡。至少,在那一場戰爭決出勝負之前,他將永不可能跟外界接觸,而他,也許是唯一可以改變這場戰爭結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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