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戰爭(69)_王學波

六十九

　　審理的過程跟我意料之中的相差無幾，沒有足夠的證據撐腰，張律師一直處於下風。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呈交證據的時候，鄭淡甯的律師除了蘇銳抑鬱症病歷外，還提交一疊照片。一開始我們還以為鄭淡定瘋了，竟然把自己出軌的照片給法官看，但鄭淡甯的律師竟然向審判長說：「審判長，除了剛才所提及的被告患有隨時都可能復發的抑鬱症外，我的當事人在調查取證的時候拍到被告與照片上的男士在一起玩樂時行為舉止親密無間的照片。再者，我的當事人發現在最近一個月內，個人家庭帳戶上的資金至少有兩百萬人民幣去向不明，我的當事人有理由相信被告與照片上這位男士有極其曖昧的關係，也就是感情出軌……」

　　這一點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想不到鄭淡寧會有這麼一招。他所說的「照片上的男士」竟然是陸浩軍——這兩個星期以來，陸浩軍一直跟蘇銳在一起，幫助蘇銳進行抑鬱症的康復，但從照片上看來，他倆的表現的確超乎朋友關係的「親密」。對於那兩百萬人萬幣，蘇銳捐了一百萬，其餘部分的確作為壓歲錢落入我跟陸浩軍等人之手。可是證據呢？說出來是需要證據的！恰好我們都沒有證據證明這兩百萬元的流向，甚至蘇銳的捐款都是匿名捐的！

　　張律師方才給審判長提交過一份蘇銳的精神狀態報告，報告顯示，蘇銳身體一切安康。但聽了對方律師這一席話之後，蘇銳竟然似乎又患上了抑鬱症一般，面如土色，精神恍惚。而坐在觀眾席上的陸浩軍忍不住了，跳起來沖對方的律師大吼：「你放屁，我跟她只是朋友，她受不了打擊我……」

　　審判長用力地砸著手中的棰子警示：「肅靜肅靜。警告一次，如有下次，庭警將會把你逐出法庭！請原告律師繼續！」我拉了拉陸浩軍，好不容易讓他沉住氣坐了下來。

　　對方的律師從容地從資料夾裡拿出一份報紙，向審判長展示了一下，振振有詞地說：「這份是2006年月10月份的報紙，當時我的當事人接受該報記者採訪，曾經大贊被告是一位賢妻良母。雖然這報紙不能成為證據，但它足以證明我的當事人一直愛著被告。可是，我的當事人無意間發現了被告感情出軌後，退求其次，希望得到兒子鄭樂樂的撫養權，卻遭到被告的無理拒絕，我的當事人只能希望通過法律來保護自己的合法權益！審判長，我說完了。」他坐下之前得意地看了看鄭淡寧，可不知怎麼回事，鄭淡寧並沒有表現得跟我想像中一樣開心，臉色甚至有點凝重……

　　他手裡拿的那份報紙上面有一篇報導：《鄭氏企業背後的女人》。幾個月前，我正是靠著這篇報導上的照片才找回失散多年的蘇銳。當時我還以為蘇銳的生活過得很好來著，可是，當時我跟蘇銳都沒有想到鄭淡寧發這篇報導的目的，今天總算真相大白了——老奸巨滑的鄭淡寧早就在籌畫離婚這件事了，當時沒有離，僅僅是條件還不夠充分罷了……

　　中途退庭休息的時候我們都已經感覺到，到最後也許蘇銳什麼都撈不著了，因為所有的一切都對蘇銳不利——蘇銳有可復發的抑鬱症對孩子的健康成長有重大影響；蘇銳花錢養男人感情出軌；丈夫那麼「愛」她，她卻選擇了出軌，這一點讓她甚至連法官的同情分都賺不到……這事我們也不能怪張律師，因為誰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麼多的變數——鄭淡甯對樂樂的撫養權也是志在必得。儘管我們努力準備了兩個星期，卻怎麼也比不過鄭淡寧為這件事精心策劃了好幾個月，而且，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鄭淡甯是一個大商人，無商不奸！

　　蘇銳緊緊地摟著樂樂發呆，時而蹭著樂樂的小臉，樂樂仿佛也理解媽媽的感情似的靜靜地呆在蘇銳的懷裡。蘇伯伯在旁邊看得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我看著心裡也不好受，而陸浩軍則更像一隻無頭蒼蠅，上跳下躥地根本就坐不住。

　　我對陸浩軍說：「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晃得大家頭暈！」

　　陸浩軍停下來叉著腰憤憤地說：「鄭淡甯那王八蛋怎麼能這麼欺負人？啊？我也是，你說我沒事陪著蘇銳出處瞎蹓達什麼嘛？玩就玩唄，還讓人拍了照都不知道，唉……」

　　蘇銳抬起頭來說：「能讓我靜一下嗎？我誰都不怪，真的。要怪就怪我自己，有眼無珠嫁了一個混蛋！」

　　大家都聽話地沉默了下來。我看著蘇銳懷裡的樂樂，腦裡突然靈光一閃，我把樂樂拉過來問：「樂樂，你告訴李叔叔，你喜歡爸爸還是媽媽？」

　　樂樂說：「爸爸媽媽我都喜歡！」

　　「最喜歡誰？嗯……就是只能選一個，你選誰？」我自覺問了一個很殘酷的問題。

　　樂樂尋思著，左右為難的樣子，最終說：「我喜歡媽媽，因為爸爸他老不陪我。」

　　蘇銳聽了這句話突然淚如泉湧，一把又把樂樂緊緊地摟在懷裡。這種時候，孩子一句簡單的「我喜歡媽媽」就能成為蘇銳最大的安慰，這是我現在能為蘇銳做的……

　　我把張律師拉到一邊說：「待會兒上庭時能不能讓孩子去跟審判長說幾句話？就剛才那句『我喜歡媽媽』就行！」

　　張律師搖搖頭說：「就算說了也沒用，法律上不承認一個五歲孩子的意願。再說，孩子喜歡媽媽是因為他整天跟媽媽呆在一起，如果換成他跟他爸爸呆一段時間，他也會喜歡他爸爸的，這根本就不能成為法律依據！」

　　我煩躁地說：「總得試試吧？反正現在也沒別的有力證據了！」

　　張律師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說：「那就……試試吧！」

　　12

　　最終，樂樂的真情也沒能起到作用。在審判長宣判樂樂的撫養權歸鄭淡甯所有時，蘇銳散了架般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放聲痛哭，嚇得樂樂也跟著哭了，可憐兮兮地喚著「媽媽」。退庭後我們所有人都攏集到蘇銳的身邊，蘇伯伯輕輕地撫摸著蘇銳的頭髮說：「丫頭，你還有爸呢！」蘇銳受了莫大委屈般紮進了她爸的懷裡……

　　鄭淡寧面色沉重地走過來打算抱走樂樂，陸浩軍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混蛋！」他剛想沖過去跟鄭淡寧拼命，卻被早有準備的我攔腰抱住了——我對他衝動的脾性瞭若指掌，我壓著嗓音沖他吼：「你還嫌這裡不夠亂是吧？你少給蘇銳添亂行不行？」

　　陸浩軍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我們都瞪著噴火的雙眼，眼睜睜地看著鄭淡寧好似心疼地看著蘇銳說：「蘇銳，對不起。樂樂，跟爸爸回家吧？」說完，一把把樂樂抱在了懷裡。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