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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這課我不上了,叫系主任來處理問題!」蔡教授狠狠地把手裡的粉筆摔在地上,脖子上的青筋暴得比筷子還粗,似乎隨時有生命危險。

  全班立即寂靜下來,大家都很緊張,看來事情要鬧大了。李漢寶和黃阿倫也緊張起來。

  就在這關鍵的時候,坐在前排的副班長崔豔紅站了起來,目光篤定、神情鎮靜。這崔豔紅不是個尋常小女生,她來自湖北一個小縣城,沒有任何背景,高考成績在全班來說也並非名列前茅,長得也非常一般,屬於扔進人堆裡就找不到之類,這麼普通的一個女生,怎麼一進校就被班主任任命為副班長?這在全班同學心裡一直是個謎。

  崔豔紅伸手把垂在胸前的長髮掠到肩上,彎下腰,先給蔡教授鞠了一躬,接著誠懇地說:「蔡教授,黃阿倫不尊敬師長是不對的。如果把系主任叫來,事情就鬧大了,會影響到我們整個班集體。我先代他給您道歉,下課我再勸他給您寫檢討。您還是消消氣,繼續講課吧!」

  也許因人緣極差長期缺乏溫暖,也許意識到了自己反應過激,蔡秉燦漸漸軟了下來,打個手勢,叫崔豔紅坐下,繼續講課。

  副班長崔豔紅通過這件小事,贏得了全班,特別是玩世不恭的黃阿倫的佩服。同時也通過這件小事,讓全班同學認識到副班長這個職位確實非她莫屬。

  §42.胡副主任跳舞像拉大鋤

  如果沒有自我情感困擾,大學生活確實是輕鬆愉快的,和高中生活比起來,可以說是天上人間。

  開學快一個月了,我們白天上課學習,晚上基本上都是在學習跳交誼舞,為國慶迎新大型舞會做準備。教我們跳舞的是高年級學生骨幹,這是系裡的傳統。

  教舞的學姐中,有個長著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的格外引人注目。她不但舞跳得好,性格活潑,對我們還特別熱情。「丹鳳眼」有個靦腆的男朋友,幾乎和她形影不離。「丹鳳眼」跳累了休息時,就擠坐在他男朋友的椅子上。男朋友每每都會紅了臉,卻沒有叫她起身的意思。他們兩個人的關係羨煞了新生們,在學舞的將近一個月時間裡,他們都是新生們的熱門話題。

  九月末的這天,上午只有兩節課。

  下課後,我和錢曉珊去圖書館借書,走的是枇杷園裡的小路。太陽很好,風也挺大的,園裡的落葉在小路上撒著歡兒。落葉旋到面前,我和錢曉珊就用腳踩它們,費了好大勁兒也沒踩到一片。

  就在這時,熊大春騎著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哪裡都響的自行車,仰著頭飛了過來,嘴裡吼著「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他的「地方支援中央」髮型被風吹得不成樣子,看上去活像一隻大水母。

  熊大春一看見我們倆,狼嚎就被噎了回去,露出個風情的笑,來了個大撒把,兩手以最快的速度拯救被風破壞的髮型。他剛整理好,一陣小旋風像是在跟他作對似的,又把頭髮扒拉亂了,他又得大撒把,雙手忙個不亦樂乎。這枇杷園裡的小路不平整,他這麼在自行車上耍把戲,車子受不住了,嘩啦倒在了路中央。他的變色眼鏡從鼻樑上掉下來,幸好有條鏈子拴著,沒有摔著。失去了眼鏡的遮擋,他的近視眼挺嚇人的,兩隻眼球又白又鼓,骨碌碌直轉悠。我和錢曉珊都笑了起來,又不好意思大笑,就死憋著,錢曉珊用手捂住嘴。

  「我靠,你這條破驢!老子摔死你,婊子養的!」他扶起「破驢」,一連串地用湖北普通話詛咒著,好像「破驢」通人性似的。

  風停了片刻,熊大春待髮型穩定之後,又風情得毛孔淌蜜:「喂,國慶日可是快到了,你們的舞學得麼樣了?」

  「差不多會啦。」錢曉珊應付著。她的眼睛在熊大春面前很安閒,完全不用費力放電。

  「那就好,那就好!到時候我請你們跳舞,誰踩了我的腳,可要受罰哦!」

  「怎麼罰啊?」錢曉珊逗弄他。

  「體罰好不好啊?」熊大春的快感兇猛湧出。

  「誰體罰誰啊?」

  「你們體罰我啊……」他很快就發現說錯了,忙改口道,「當然是我體罰你們啦!」

  他們就這麼你一來我一往地扯著,眼看熊大春有反應了,激動得腮幫子上的肉突突直跳。錢曉珊這才鵝一樣仰著脖子,拉著我走開了。

  國慶日的前夜,迎新生大型舞會在校禮堂舉行。和外面的舞廳相比,校禮堂就像個打扮得花花綠綠進城的鄉下姑娘,已經卯足勁兒時髦了,還是不像城裡人,好在有個學生樂隊伴奏,還有學生歌手唱歌,才有了那麼點兒舞會的味道。

  霍主任、胡副主任和熊大春一行人一到場,第一支舞曲就響起來了。班長李漢寶本來在圍著女生們轉悠,一看見霍主任,就像迷路的孩子看見了親娘,撲過去,畢恭畢敬地彎下腰,請她跳第一支舞。霍主任穿了件漂亮的長裙,嘴唇上還搽著口紅,看來凡心還沒有死去,對浪漫還是有所期待的。

  李漢寶長得還算標緻,就是家境不好,父母都是漢口一家電器廠的工人。如果好好打扮打扮,他獲得個「小白臉」稱號問題不是很大。四十出頭的霍主任被個小夥子摟著,隨著舞曲顛來蕩去,陶醉得像喝多了酒。她不時和李漢寶說句什麼,眼神裡閃爍著異樣的風情。李漢寶則沒有原則、沒有戒心地討好她,因為她是系主任,只因為她是系主任。

  胡副主任跟系裡的女生們一一親切招呼,眼睛卻在苛刻地評判著每一張臉蛋的漂亮程度。熊大春的眼睛和胡副主任的做著同樣的工作,卻不敢越權先挑漂亮的跳,在旁邊急得腳癢癢。

  「張薔薇,我打賭胡副主任先請你。」錢曉珊酸酸地說。

  「怎麼可能?我還沒跟他說過話呢。」我一點兒也不信。

  「你看吧。」錢曉珊篤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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