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經(15)_郭明輝

一五

　　我姑來的那天，正好我的月經來了，很痛很澀。我姑從我的臉色上看出了情況，就問我是不是，我點頭。我姑搖搖頭一笑說，你這妮子啥都隨我。然後，就把我的床單和一大堆髒衣服全拿到水房洗了。洗完後，我姑要帶我去買東西。我說不要，我姑說，女人呢，要用的東西越多越方便，不一定好，但一定要有。

　　我姑帶我到學校門口的商店裡，也不問我要什麼，一切都由她做主。商店是我們同學經常來的，是一對夫妻開的。那天，老闆娘不在，一臉胡茬子的老闆值班。我姑要給我買兩套內衣兩件褲衩兩件胸罩。內衣的尺碼我姑比較滿意，但對顏色不太滿意，我姑讓老闆多拿幾件讓她挑。老闆有點不耐煩，我姑根本不看那老闆的臉色，只看衣服，挑來挑去沒有找著她中意的顏色。我姑急了，一下子掀開自己的衣服，指著她自己身上的雪青色內衣問男老闆，這個顏色的有沒有，不知道老闆是不是真的近視，是不是真的色弱，他隔著櫃檯把臉伸到差點挨著我姑的肚皮，看了半天，說，這個色的沒有。我姑放下自己的衣服，說，就要這粉紅的吧。老闆就給我兩套粉紅的。

　　接著我姑給我買胸罩，我姑對胸罩的挑剔不亞於內衣。我姑要了一件拉一拉，又拉一拉，我想我姑是在試胸罩的彈性和韌性，但我姑用的力氣有點過，或者說我姑用的力氣足夠試一根拴豬繩的了，所以老闆就有點看不過去了。老闆說，哎，使那麼大勁幹啥，又不是鐵打的。我姑說，不試咋知道好壞。老闆說，好壞穿上不就知道了。我姑說，穿上知道就晚了。老闆說，不好可以拿來換。我姑說，那好。

　　我姑購物的認真態度讓我服氣。我姑把胸罩放在自己的胸前試，這一點我一看就明白，我姑這時候試的是尺寸大小，老闆這時候又看不過去了，說，試來試去的，誰戴？我姑指指我。我的臉一下子紅了。老闆看看我的胸部，把他的兩隻手攏成一個罩形在他自己的胸前一比，胸有成竹地說，她戴就夠了。我姑說，那好。不合適，我來換。老闆說，隨你。

　　我拉著我姑往外走，因為我看見我們班的幾個男生進來了。我姑不幹，我姑說，還要買點那個。我說不要了。我知道我姑所說的那個是什麼。我姑擋住我對老闆說，再拿兩包衛生巾。老闆問，啥牌兒的。我姑說，最好的。然後，我姑對我說，這貼身的東西要用最好的。我姑可能以為她的聲音很小，其實她的聲音就沒有小過，「這貼身的東西要用好的」這句話在店裡的所有人都應該聽到了。我們班的幾個男同學也一定聽到了。

　　我親愛的的姑姑抱著一大包東西跟我一起朝宿舍走，走在校園裡她突然又對衛生巾的品質產生了懷疑，於是邊走邊把衛生巾拿出來看，一邊看一邊念上面的字。很多同學走旁邊經過她也旁若無人。我把頭低得不敢左右看。我姑說，這貼身的東西一定要用好的。

　　回到宿舍，我們同宿舍的同學都在。我姑就把她給我買的內衣褲衩胸罩和衛生巾給她們看。我姑像她們的媽一樣對她們講解一些買東西上的學問，順便給我們這些衛校的學生講解了一些生理衛生知識，說得她們臉都紅了。然後，我姑非要讓我試試胸罩大小，說不合適去店裡換。我不幹，我姑說，這妮子，屋裡都是女的，你怕啥。我說，就是不想試。

　　然後，我姑就拆開衛生巾的包裝，讓我趕緊到廁所裡去換上。

　　我姑說，這貼身的東西就要用好的。

　　§綽號

　　普衛專業在衛校是個大專業，人數最多，主要是女生多。我們86級一班36個同學，女生22個，陰盛陽衰是肯定的。所以男生特別受寵，所以男生在班裡說話就有點無所顧忌，尤其喜歡給別人起綽號。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我們班上幾乎每一個同學都有了綽號，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

　　起綽號是很有意思的，只要抓住別人的一個特點，不管是優點還是缺點，就可以發揮想象調動各種藝術手法起綽號了。比如，我們班上有姓馬的同學，他的綽號就叫「四蹄兒」、嗓子有點沙啞的男生綽號就叫「公鴨」。當時，我們都在十六七歲的年齡，班上有很多男生女生臉上都長青春痘，所以，我們班上就有了趙痘王痘劉痘宋痘等等的綽號。一開始，起綽號都是男生幹的事，後來有女生也加入進來了，也就是說女生也開始給別人起綽號，女生起的外號都不是很到位，有點含蓄有餘，形象不足。

　　在我們班上，我是有綽號的女生之一。我的綽號也是男生給我起的，叫「撓撓」，這是根據我的名字中的「癢」字起的。其他幾個女生，對別人叫她們的綽號還有點反感，我倒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人給你起綽號其實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有人注意你。男生叫我「撓撓」的時候，有時候是不懷好意的，這一點我是能聽出來的，但我沒有揭穿他們，揭穿他們就不會有人再叫「撓撓」了。不過，有時候，我自己叫一下自己的綽號「撓撓」，也覺得不錯，覺得這不是綽號，是昵稱。「撓撓——撓撓——」就這兩個字怎麼叫都很親，怎麼叫都很入耳，聲音軟一點，就像唱歌一樣。

　　我們不僅同學之間互相起綽號，而且還給老師起綽號。

　　章老師的綽號叫「老頂」。

　　章老師身材高大健壯，也許因為喜歡運動，他的大腿尤其健壯，在我的印象中，好像章老師的褲子沒有一條寬鬆的。章老師講課的時候嗓門很大，動作也很大，喜歡在講臺上來回地走，從左邊走到右邊，從右邊再走到左邊，有時候在講臺上走得不過癮，還從臺上走下來，在一個同學（大部分是女同學）面前站住，身了一挺，把他要說明的那句話著重強調一遍，然後回到黑板前，猛一轉身。章老師這些動作，在我們看來都是塑造他自己形象必不可少的，但是，時間一長，也就沒人注意他的這種帥氣了。從我們坐在課桌前的平視的角色來看，章老師的腹部以下才是我們視線集中的重點和輕鬆點。於是，章老師的一個秘密被我們發現了。

　　章老師那個地方鼓蓬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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