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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佳南彎下腰,似乎在找什麼東西,隨即走得更快了。

  陳綏寧不得不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迫得她面向自己,帶了淺淺的笑意說:「我不會吃了你。」

  佳南甩開他的手,目光冰冷:「放開,髒。」

  他的笑容漸漸的斂去了,慢慢鬆開手,居高而下的看著她,眉眼冷冽。

  「我現在去接津津。」她毫不畏懼的回望他,「你真讓我覺得噁心。」

  往事一幕幕的浮現,舒淩,安琪……很多很多女人,他當著她的面與她們調情,親吻……那時他傷害她,脅迫她,仿佛她只是一個洋娃娃,永遠都不會痛一一哪怕被拆散了手腳,挖出了心,都不會痛。

  「許佳南,你還要我怎麼做呢?」他的唇角微微一動,目光漸漸深沉,「你告訴我,希望自己的生活繼續往前走,好,我放你走一一早上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想你見到我會尷尬,所以找了人陪我一起……這樣你會自然一些。你還要我怎麼做?」

  佳南怔了怔,後退了一步:「你……明知道我會來,為什麼還要過來?」

  他笑了笑,銀色的月光下,清冷卻又帶著微薄的哀涼。

  「因為我想見到你。」

  因為我想見到你,哪怕你依舊這樣敵意,哪怕……你嫌我這樣髒。他並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卻忽然明白了那時自己和舒淩結婚,她抱著同歸於盡的那種心情一一哪怕她知道自己要娶的是別人,可她還是來了,不過是企盼他最後時刻能夠回望一眼。

  這樣卑微。

  月光下佳南長睫微顫,像是篩子一樣,在眼瞼下方落出如密的陰影。她看著這個男人,他們糾纏了這麼久的時間,彼此在生命中都留下了深刻入骨的痕跡,可她真的無法再給他任何回應,只能沉默著,轉身離開。

  「你瘋了!」身後陳綏寧的聲音終於飽含了怒氣,他伸手,似乎只是輕而易舉的,就將她橫抱起來,放在地上,仔細的看她的腳。

  佳南的腳大約是不小心踩到了草坪中的碎玻璃,被劃開長長的一道傷痕,鮮血灑得像是潑墨的畫,淋漓落在草叢中。

  「我沒事……」她掙扎著要站起來,villa 1在不遠的地方,她只需要簡單包紮一下就好了。

  「你想折騰得一身是血,再嚇到津津的話,隨便你。」他淡淡的說,用盡全力克制自己想要怒吼的情緒。

  佳南終於不說話了,他俯身抱起她,像是抱起一個孩子,卻又忍不住想,原來他的女兒每次哭鬧起來的倔勁兒,還是像她的媽媽。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想,那股怒氣又都消失彌散了。

  「還生氣麼?」他沒有去看她,聲音卻極為柔和,就像是哄著津津那樣。

  佳南怔怔的看著他,卻只看到弧度完美的下頷,和已經不再緊繃的表情。

  「其實我沒有把津津一個人丟在那裡。我走的時候,她已經睡熟了……原本是打算在那邊稍微呆一會兒就走的。」他慢慢的解釋說,「你把她教得很好,佳南,謝謝你。」

  佳南垂下目光,說不出話來。而陳綏寧已經踏上原木地板,而津津已經迫不及待的跑出來:「媽媽!媽媽!」跑上去就扯住佳南的衣角,一邊狠狠的瞪著陳綏寧:「你把媽媽怎麼了?」

  轉眼見到媽媽就忘了爸爸了。

  陳綏寧忍不住輕聲笑駡了一句:「小白眼狼。」

  「津津乖,媽媽沒事。」佳南剛坐在沙發上,就把女兒抱過來,仔細的打量她。

  小傢伙剛從床上爬起來,頭髮亂七八糟的,還穿著粉嫩的小睡裙,臉頰上顯然有哭過的痕跡。

  「大熊貓好玩嗎?」她用裙子遮住小腿上的血跡,一邊逗著小女兒。

  「媽媽,你真的沒事嗎?」津津四處張望著,直到看見陳綏寧拿著醫療箱走過來,才小聲的說:「是爸爸欺負你了麼?」

  她說出「爸爸」這兩個字的時候,表情怯怯的,仿佛生怕佳南生氣。佳南抿了抿唇,故意裝作沒有聽到女兒的話,只微微笑了說:「媽媽沒事。津津讓阿姨抱你去睡覺吧。」她頓了頓,才說,「陳叔叔也沒欺負媽媽。」

  聽到「陳叔叔」的時候,津津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黯了黯,她轉頭祈求般的看了眼陳綏寧,然後悶悶不樂的走向阿姨。

  起居室只剩下他們兩人,陳綏寧坐在她身邊,將她的腿抬起來放在自己膝上。因她穿的裙子下擺有些緊,他皺了皺眉,雙手微微用力,乾脆俐落的將她的裙擺撕開了。

  布帛的撕裂聲在靜夜中極為刺耳,他欺身過去,一雙秀長明亮的眼睛深處似是平靜,又似洶湧:「許佳南,我現在是真的想欺負你了。」

  佳南低低驚呼了一聲,將小腿往後縮了縮。他卻一把扣住了她的腳踝,低低的笑了一聲:「別動。」

  她僵直了身體,一動不動,看著他俯下身,一點一點極為細緻的替她清理傷口。酒精刺得傷口像針刺一樣,佳南微微用力咬住唇,忽然聽到一直低著頭的陳綏寧說:「痛得話就叫出來。」

  寧靜的夜晚,或許是因為女兒就在隔壁,佳南忽然覺得平靜下來,甚至沒有帶著抵觸的情緒,仿佛是在聊天:「不痛,生津津的時候都捱過來了。」

  他的動作頓了頓,淡淡的說:「是麼?」

  「不過生下她之後,又覺得那些痛不算什麼。」佳南靠在沙發山,笑容因為遙遙想起那段回憶而溫暖柔和,甚至沒有察覺到這一次陳綏寧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專注的看著她,深邃得似乎能將她的身影吸進的目光中閃爍過一絲亮意:「如果沒有津津呢?如果那個時候,你沒有津津,我們……」

  他沒有將這句話說完,佳南卻知道他的意思。那段時間,父親剛剛去世,OME亂成一團,她索性橫下一條心,獨自跑到了陌生的B市,每天安靜的看書,聽音樂,然後和腹中的孩子說話。或許是上天的垂憐,就連無孔不入的狗仔都銷聲匿跡了,一切也都慢慢的平靜下來了。

  她發呆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帶著一絲稚氣,哪怕此刻已經是一個四歲孩子的媽媽,他眼神帶了些微的迷亂,修長的身子幾乎將她半壓在沙發上,低頭就吻了下去。

  不同於之前的吻,暴烈的,憤怒的,這一次他很小心,溫熱且薄的唇輕輕擦過她的臉頰,輾轉下行至唇,稍稍加重了力道。佳南的身體仰臥在沙發上,這樣的姿勢難以借力,連推都推不開。她努力的將頭轉開,輕輕的喘氣說:「陳綏寧……」

  他恍若未聽,用手將她的臉轉過來,重新吻上去,另一隻手用力的扣住她的腰,讓她的身體更為貼近自己。佳南終於放棄了掙扎,呼吸一點點的被蠶食、吞沒,他幾乎已經將她抱進懷裡,缺失了數年的體溫,此刻漸次沸騰起來。

  佳南依稀還記得陳綏甯有著近乎完美的吻技,可這一次,他們兩人都像是青澀的新手,因為生疏,他不得不耐心,而她偶爾退縮,吻得磕磕絆絆……直到那種感覺漸漸熟悉。

  他的手指危險的觸到了她的禮服邊緣,難以控制的順著身體的弧度往下,佳南殘存的理智似乎也要被體溫燒盡,她隱隱約約的覺得不對,卻又難以終止——直到有砰砰砰的敲門聲,同時驚醒了兩個人。

  陳綏寧的目光漸複清明,他慢慢從她身上支起來,看到管家從二樓跑下來,極為「專業」的沒有去看這兩人,徑直跑去開門。

  「這位先生,你找……」

  「陳綏寧!」來人尚未走進起居室,聲音卻明顯帶著焦灼,「他要見佳南,怎麼辦?」

  陳綏甯霍的站起來,卻依舊阻止不及,剛才的旖旎已經消逝,臉色鐵青。

  佳南聽得清清楚楚,轉頭望向門口,那句話卻是問陳綏寧的:「誰要見我?」

  沈容踏進起居室的時候,驚愕的停下腳步:「佳南,你……不是帶著津津回家了麼?」

  佳南從沙發上坐起來,一時間覺得有些混亂:「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疑惑的看了看一臉尷尬與不知如何解釋的沈容,漸漸明白了,「這幾年……你一直在和他聯繫?你一直瞞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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