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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張易民說我想哭,人義同志你允許嗎?人義說,張易民同志請你堅強些,千萬不要哭。張易民說,你太讓我感動了,我必須得哭,否則我就太不夠意思了。人義說,哭,對你的病沒任何好處。你要是真哭了,我會覺得你在做秀,虛情假意。張易民說,那好吧,我聽你的,我們擁抱一次吧。人義主動上前,擁抱張易民。人義說,你的精神很好,臉色依然如故,病情很快會好轉的。上次我倆開會你沒結帳就走了,你還欠我一餐。張易民說,但願我能在人間回請你一餐,要是到了陰間我就沒有辦法了。你還年輕,等你到達陰間,恐怕我們都忘了。

  石蔭削好一個梨子遞到張易民手上。張易民說,還有你,石蔭,你也是個好人,我為你能找到人義這樣一個好朋友高興。張易民說,人義,你能答應我娶石蔭為妻嗎?人義說,我答應你,只要你好好養病,早日康復,我什麼都答應你。張易民說,早知道你們對我這麼好,還不如當初跳河自殺,跳河了一了百了,不會遭這個皮肉之苦,也不會讓你們操心。人義心裡想,如果有心的話現在找一個無人之夜去跳河也還來得及。都知道,第二十人民醫院不遠處有一條河,靠山的那段特深,據說它的結構像鍋爐底,只要下去了就別想上來。人義卻說,張兄不要說傻話,好死不如賴活,只要有信心和毅力,天大的困難也能克服。

  坐在辦公室裡想起張易民的病情,人義有些莫名其妙的恐慌,好像總有一種力量促使他腦子裡常常閃出張易民的形象,告訴人義張易民與他有著不可割捨的聯繫。人義的心情由此時常變得沉重。幫助張易民便成了人義工作之外的頭等大事。人義打開所有的健康同站,尋找專家,發佈求助資訊,而且走訪了全桂城所有的專家學者,收集到一大堆資料。他的反常行為被心細如發的萌子發現,人義告訴她,他的一個朋友得了肺癌。萌子說,人義你瘦了。人義說,石蔭更瘦。萌子說,石蔭是誰?人義意識到說漏了嘴,只是哦了一聲。但是萌子沒再追問下去,她著急著人義的著急,也一頭紮人尋醫問藥的行列中。有一天,萌子給人義帶來一條消息,說郊縣有一個民間醫生治好了不少患絕症的人,是個神醫。萌子還拿出了幾篇文章,這些文章都是刊登在有國家公開刊號的報刊上。人義急忙拿過來閱讀。在他閱讀過程中,萌子說,按理我是不相信這個叫陳慶中的民間醫生有這麼高的能耐的,但報上都登了,我們不妨試一試。人義粗略地看了看兩篇文章,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在萌子的陪同下,人義驅車前往郊縣。但到郊縣一打聽,說陳慶中回老家去了,縣城裡的診所不開了。人義問他們為什麼,回答說縣衛生局眼紅,千方百計刁難,地稅局亂收費,一氣之下他就砸了自己的診所。

  人義和萌子又按照別人提供的地址前往。小車在經過了十幾公里崎嶇的鄉村公路後,前方的公路突然就斷了,延伸而去的是羊腸小徑。下車一打聽,離陳慶中所在的村還有20裡路。萌子說,堅持就是勝利,到了這裡便停滯不前,很可能前功盡棄。

  萌子的勁頭很大,她總是走在人義的前面,為了表示她多餘的精力,她還在小路上跳了一回舞蹈。人義越走步子越重,他說就這樣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會產生一個攻克世紀難題的專家?他甚至懷疑文章的真實性。在人義的建議下,他們一共休息了三次,這才到達陳慶中的家。

  陳慶中說,你們是我退隱山林後的第一個病人,我想不久我的門檻就會被來自全國各地的病人及親友們踏破。陳慶中仔細詢問了張易民的病情,什麼也沒說便拿出自製的藥來。這些藥呈橄欖色,拿在手中能聞到一種很清香的大自然的氣味。藥特貴,每粒600元,一個療程是一個月,每天一粒,人義一共付了18000元。最後人義交了伙食費後得以在陳慶中家吃農村時間的午飯。

  待人義和萌子告辭,果真來了三批病人家屬,他們都是慕名而來。等走在返回的路時,不斷地有人向陳慶中家走來。回到停車的地方,已經停了一二十輛大大小小的車輛,車牌號碼說明病人或者病人家屬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壯觀倒是壯觀了,但交通被外來車輛和本地手扶拖拉機堵塞。人義和萌子的腳都被磨出血泡,車又開不了,只能到車上休息和等候交通的疏通。

  但是一兩個小時過去了,交通堵塞情況沒有絲毫改變。

  大家在議論和罵娘後,天就黑了下來,白天解決不了的鄉村交通堵塞夜晚就更無法解決了。這裡手機沒信號,又沒有交通警察,大家除了罵娘什麼辦法也沒有。所有人都知道形勢的嚴峻,紛紛想辦法進村找晚飯。

  像不少被困的人一樣,人義和萌子在車裡過夜。萌子說,你在自己的車裡過過夜嗎?人義想了想說,過過,但和一個漂亮姑娘一起在車裡過夜還是第一次。

  鄉村的天似乎比城裡亮得早,人義感到才睡了一會兒,就聽到下地幹活的農民的聲音了。光線不太好,人義吃力看著萌子,他不知道她的眼睛是睜開的還是閉上的。他試著摸摸萌子的前額,萌子沒反應。人義又自覺地閉上眼睛。

  交通直到上午十一點才恢復正常,據說一個病人家屬在昨天晚上攜著陳慶中的藥走路到了縣城,趕回家見車還沒回就向縣交警作了彙報。

  回到桂城,人義稍事休息又往南市趕。在萌子的建議下,人義沒敢開自己的車,他坐了桂城直達南市的快巴。快開車時人義看到匆匆上來的萌子。萌子無疑是要陪人義去南市,但人義知道這樣可能會無端地生出一些事。

  萌子像一隻小尾巴一直跟著人義到達南市第二十人民醫院。張易民半躺在病床上,他比上次明顯地瘦了許多。張易民眼半睜著,誰也不知道他是醒著的還是睡著了。萌子有些害怕,她的眼光轉向別處。隔了一會兒,侍者進來。人義和他輕輕地說話。侍者說,張易民剛睡著。人義和萌子隨侍者走出病房,來到過道上,又說了一會兒話,石蔭提著保溫飯盒出現在走廊上。她比人義想像的還要瘦一些,精神卻要好一些。石蔭看到萌子,略微吃了一驚。人義趁機介紹了雙方。人義看得出兩個女人之間都有一份猜測和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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