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87)_朱金泰

八十七

　　「沒什麼大事，就是有點小事想和你們所裡聯繫一下。」牛枝花連忙露出一副討好的模樣。

　　「有什麼事情你說吧。」女幹警說話果斷。

　　「我們是撈死屍的，想和貴所建立長期聯繫。」牛枝花猶豫了一陣說。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女警以為自己聽錯了。

　　「撈死屍啊，就是打撈那些掉水裡、掉坑裡的死屍。」牛枝花抖了抖手中的抄網。馬之棟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女警低聲嘀咕了一聲「見鬼了」，然後盯著眼前的兩個人看了看，眼裡露出一閃而過的怯意。馬之棟察覺到了女警的心理恐懼，決定故意嚇唬嚇唬她，便操著一口做作的塑膠普通話：「我們專門打撈死屍，你們員警幹這些邋遢的髒事有時不太方便，就交給我們吧。我們打撈和處理過很多落水屍體、無頭屍體、高度腐爛的屍體。有一年，一個村子裡廢棄的房子裡吊死了一個女人，屍體都起蛆了，對，那房子就和你站的這個房間差不多大，滿屋子都是爬動的蛆，也是我們去處理的。」

　　女警條件發射似的回頭望了一眼，有些緊張。此時，辦公樓一樓的過道漆黑，只有值班室亮著燈。女警望著這兩個突然出現打扮怪異的人，感覺有些詭異。

　　馬之棟取出肩上的繩子，朝前走了一步：「你看看，這根繩子已經捆綁過八九十具死屍了，繩子都快發黑了。員警同志，不騙你，弄死屍我們經驗很豐富的。」

　　望著馬之棟手裡遞過來的綁屍繩，女警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牛枝花看出了馬之棟的用意，怕馬之棟說得太多，話音露出馬腳，便接過話茬說：「是的，比如農村裡有一些用科學解釋不了的東西，就是玄術，我們也知道一點，比如裝殮死人的時候，應該弄些什麼規矩之類的。我們農村人信這個，如果手續不到場，就容易出事，那死屍的魂就會跟著你回家。」

　　女警被眼前的兩個人弄得有些心上心下，沉默了一會，連忙撥通了一個電話，急促地說：「老張，你進來一下，這裡有人找。」

　　馬之棟察覺到了女警的緊張，心裡說：這女孩子長得倒是雋秀，就是膽子太小，應該讓她好好鍛煉鍛煉，一定會迅速成長起來。

　　頃刻，剛才在院子外面的男員警快步走了進來，問女警有什麼事。女警又恢復了底氣，用嘴巴朝牛枝花他們努了努。

　　男員警問牛枝花有什麼事情。牛枝花又重複了剛才的話。男員警倒是毫無畏懼感：「正好我們要找處理屍體的人，以前搬屍體的人暴病死啦。」

　　牛枝花說：「搬屍體的人暴病死啦？是不是他感染了致命細菌？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按照我們這一行的說法是撞邪了，被亡靈的遊魂串走了。」

　　男員警說：「我們都是唯物主義者，哪來的什麼鬼魂！」

　　牛枝花回答：「鬼魂的事就算我瞎說的，但是撈屍、背屍這一行我們還是蠻內行的。經我們兩人手的死屍少說也有百十具了，在這一行裡，我們應該算是有經驗的了……」

　　正在說話間，外面傳來小車進門的聲音，不一會，十來個幹警從外面辦案回來，魚貫而入，空蕩蕩的辦公樓頓時變得熱鬧起來。王尚進也進了辦公樓。剛才那個男員警讓牛枝花他們等一下，跟著王尚進上了樓。牛枝花對馬之棟悄聲說，估計是向王尚進報告去了，馬局你不會土話還是儘量少說話，免得引起王尚進的懷疑。話音未落，那男員警突然出來，向他們招手，示意他們上樓。

　　牛枝花和馬之棟上樓後，被引進了王尚進的辦公室。男員警介紹王尚進：「這是我們所長。」牛枝花立即點頭哈腰：「王所長你好。」王尚進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姓王。」牛枝花心裡一緊，心想完了，這下暴露了。馬之棟在一旁用生硬的普通話回答：「剛才我們在進門的公示牌上看到這裡的頭兒是王所長。」王尚進覺得說得有理，便不再深問。牛枝花心下佩服馬之棟反應快，不愧是公安出身。

　　「你們是撈屍的？」王尚進明知故問，拿著筆在簽發票，頭也不抬。

　　「是的，之前在一個水庫附近撈屍。」牛枝花回答。

　　「為何從那裡撤退了？」王尚進問。

　　「嘿嘿，那裡不讓撈啦，說是我們亂收費，其實是鎮長的親戚也到那裡撈屍，就把我們趕走了。」牛枝花瞎編一通。

　　「以前你們倆在龍峽水電站那裡撈屍吧？」王尚進此時已經簽完發票，抬頭望了一下兩人。

　　「是的，是的，王所長怎麼知道？」牛枝花吃驚地問。

　　「報紙上都登了，說是龍峽水電站旁有一個死亡地帶，從長江上游漂來的垃圾統統擋在這裡，包括一具具的死屍。有兩位職業撈屍人專門在此打撈，然後等其家屬來認領，並收取費用，附近村民說撈屍人每年至少可以掙十萬。」王尚進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我們在那裡打撈過屍體不假，但是沒有賺到什麼錢，更沒有像新聞裡所說的十萬塊，那都是記者為了吸引別人注意，故意誇大事實亂寫的。」牛枝花小心翼翼反駁道。

　　「是的，那是記者亂寫的，我們一年到頭，連個煙錢都沒賺到。」馬之棟從褲袋裡拿出那包剛買的劣質香煙，撕開遞了一支給王尚進。王尚進瞄了一眼，沒有接。馬之棟有些尷尬，便轉遞給旁邊的那個員警，那員警說我不抽煙。王尚進自己拿出一包中華煙，扔給了旁邊的員警一根，自己點了一根，卻沒有給牛枝花和馬之棟遞煙。馬之棟很不好意思，連忙將香煙收進口袋。

　　「你們不要緊張，我又不是稅務局的，不會收你們的稅。你們賺多賺少跟我沒關係。不過，如果想到我們這裡撈屍，我還是希望你們賺多一些。為什麼這麼說呢？你們在這裡撈屍是要繳納管理費的，很簡單，這個管理費按照比例提成即可，我的意見四六開，你們覺得如何？」王尚進邊說邊將腳抬放在辦公桌上。

　　「我們六你們四嗎？」牛枝花問。

　　「不，反過來。」王尚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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