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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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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在自責了。 「又讓您說對了。小姐。」那個男人歎息地說。 「你們為什麼離婚的?」鄭梅妹問。 他又不作聲了。是在思索,還是在咀嚼? 「離婚已經兩年了,痛定思痛,您不至於至今還弄不清原因吧?」 「你怎麼看待我和她的離婚?也許當局者迷呢。」 「那好,我直說了。」 「最好最好。」 「我猜想有兩個原因:第一,是您的前妻脾氣不好,太容易衝動。第二,是因為另一個小姐。我說得對嗎?」 「入木三分。」陳述幾乎要哭了。 夏雪吃了一驚。 她沒想到鄭梅妹會將他倆離婚的原因總結成這樣兩點,而且第一條是因為她的脾氣太壞!可她細細想想,她又不得不承認她說得對。而且是人本三分。 如果她不那麼衝動,也許今天他們三個人不會都如此痛苦。 「對於第一個原因,我們暫且不談,因為那畢竟不是在你我之間能解決的事。我們談談第二點原因,好嗎?」 「好的。可對於第一點原因,我也想說幾句。行嗎?」 「你說。 「這一點我是最深最痛的傷者,所以我不能不說。她太容易衝動,把事情往往看得過於嚴重,她每一次的發怒、發火、衝動,都給我和她的關係,對我們的家庭關係造成新的、深痛的創傷。所以才使我們三個人都生活得那麼痛苦,而在這種痛苦中,最痛深創巨的是她自己,而我,幾乎已經麻木了。 她在心裡流淚,他說得對。他說得那麼懇切,如同一個大夫一針見血地在講述病人的病情。 「我想追溯一下你們的情感歷程,」鄭梅妹說,「也許這就是一份病歷?你願意回憶一下你們離婚的經過嗎?」 他沒有作聲,電話耳機裡只有很輕很輕的沙沙聲。許久許久。 「也許,這是你內心深處的傷疤,一碰就會流血?」 「不。」 他到底回答了,隨著一聲沉重的歎息。那聲歎息就像地層深處不勝重負的一聲呻吟。 「我一直希望能找一個人傾心相談,可我就是沒能找到。這種悲傷,這些痛苦在我的心裡積澱得太深,太久,太沉重。我是難得找到一個人向他傾訴的。」 說到這裡,他笑了一聲,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笑聲,是一聲苦笑,淒涼的笑,還是悲愴的笑? 「也許你說得對,這個記憶的確是我內心深處的一塊疤痕,一碰就會流血。可你知道嗎,越是如此,患者就越是關心自己那塊難以痊癒的傷口。越想揭開紗布觀察一下創口的潰瘍面,您沒有這樣的體會嗎?」 我走了二十天,去烏魯木齊采風,為了辦好報紙的副刊。 我在烏魯木齊打了許多次電話給家裡,家裡都沒有人接,我想,她是帶著孩子,回娘家了。反正我又不在家。於是我又打電話到她家,也找不到她,家裡答覆說,她上夜班。可打電話到醫院,也找不到她。 我感到有些不安。她又生我氣了? 隨她去,過幾天就好,我相信,我離開她一陣子,一回家,她就會又重新撲到我懷裡,久別勝新婚麼。這電話不打也好,保留一份懸念,給她一個驚喜。 下了飛機,是夜裡一點,到家,一點四十分。走到樓下,我抬頭看看,屋裡黑著燈。小雪和孩子都睡了? 上樓,走到家門口,我的心跳跳的。 防盜門是鎖著的,我掏出鑰匙開門。輕手輕腳地把門開開,我想嚇她一跳。可一走進屋裡我就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那氣味就像走進了地下室,是灰塵味,黴濕味,蔥蒜味兒。怎麼回事? 我沒開燈,可屋外的街燈透過紗簾灑落在室內,屋裡並不算很黑。臥室的門是開著的,我朝臥室裡看了一眼,臥室的床像是空著的。 我那麼失望,那麼沮喪! 我匆忙地打開燈,果然,空蕩蕩的屋子,她和孩子都不在。我直後悔,為什麼不打個電話給她? 我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我用手一摸,茶几上,薄薄的一層灰塵,這屋裡很久沒有人了。屋裡的氣味好難聞,我推開窗,讓窗外清涼的風刮進來一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九月三日,小學都開學了,小黛該上學了。雨季。每年開學,孩子們都是打著傘去上學的。屋外下著夜雨。這樣的深夜,別打擾她們母女倆了,讓她們睡吧,此刻她們該是在夢中呢。 我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嘩嘩地洗。天氣還是很熱,沖一沖身上的汗。然後我上床睡了,那一夜,睡得不好。一覺醒來,天已亮了。我一看鐘,都八點四十分了。小黛已上學走了,我想,該去找夏雪了。 我匆匆地洗漱,刮臉,穿上乾淨的白襯衣打好領帶,穿上西服,才準備下樓卻看見門縫下有一封信。這封信恰好落在防盜門與房門之間,昨晚進門時天黑,我沒看到。 我撿起信來一看,居然是區法院的公函,我吃了一驚,有什麼麻煩事,法院會來找我? 我拆開信一看,居然是一張傳票!傳票裡有附著一份起訴狀副本,再一看案由:離婚! 我如遭雷殛,兩眼墨黑,幾乎暈倒! 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懷疑這是不是我的幻覺? 可那法院的公函,傳票,明明白白的起訴書副本都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 許久許久,我的眼睛都看不清紙上的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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