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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傑作,而這傑作又是因為下水道全部被封凍所至。夏天一到,那些倒過髒水的地方就會蚊蠅四起、臭味熏天。這還是能夠忍耐得了的事,最令人無法忍耐的則是那棟樓房經常停水現象。經常停水的原因又是此處房屋沒有健全的產權。先後幾家私營物業部門皆因沒有利益可取撤退出境。

  莊舒怡、莊舒曼住在頂層的八樓,停水就是姊妹倆的劫難日。但姊妹倆忍住這項困難,沒有告訴肖絡繹,覺得虧欠肖絡繹太多,日後無法償還。姊妹倆弄一根棍棒和一隻塑膠水桶打來井水食用。從一樓抬到八樓,姊妹倆累得頭暈眼花。她們硬是靠毅力克服掉此項困難。可隨之而來的困難是她們無法克服的,於是她們只好求救于肖絡繹。由於經常停水,大部分教師想辦法離開了此樓房,將自家居所廉價出租出去。一些亂七八糟的流動戶紛紛居住進此樓房。她們的居所旁側住進一個恐怖男子,男子每至深夜返回家中,進得家門先是一陣敲擊,而後則是用什麼東西刮牆皮,隨之而來是一種森人的叫聲。白日裡碰上她們,露出淫蕩的目光,還動手摸了莊舒怡的一面臉頰,姊妹倆感到恐怖至極。肖絡繹得知這樣的事件發生,馬上趕往她們的居所,留宿在那裡。

  肖絡繹住在擺放老師、師母遺像的房間。該房間是老師、師母生前的臥室,因為長久沒人居住,室內頂棚四角佈滿塔灰和蛛網。老師、師母生前待他如同親生兒子,見到老師、師母微笑的遺像,他非但沒緊張,反倒覺出那微笑的親切。觸景生情,他眼內湧出傷感的淚花,眼前浮現出老師教授他繪畫藝術的日日夜夜。那是充滿快樂的日子。往返路途遙遠,老師乾脆留他住在家中,師母會做些可口的飯菜端上餐桌。老師習慣于邊就餐邊喝下適量的白酒,有時興致濃郁,還准允他喝下半杯白酒。待他哈出酒中辣氣連聲咳嗽、眼內咳出淚水,老師就會拍著他的肩胛說,你小子真是不堪一擊呀。

  老師的興致濃郁,多半是肖絡繹的繪畫水準提高一層。

  肖絡繹的父母皆是商人,肖家世代沒能出現像樣人才,為此肖絡繹的父母很感激莊老師。這感激只限于莊老師在世期間。莊老師剛剛辭世,肖絡繹的父母就體現出濃重的商人風格,要他遠離開莊家的兩個麻煩女兒,為此他和父母斷絕了往來。父母的不近人情,使他傷心至極。離開父母,自然要獨立維持生計。他不後悔,與莊老師的付出相比,他的付出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莊老師經常帶著胃痛指導他作畫,沒有因為疾患耽誤授課。更可貴的是莊老師為他課外授課,從不要報酬。莊老師看准他是繪畫這方面的人才,便決定毫無代價地培養他。直到胃癌晚期,莊老師還躺在醫院的病榻上指導他。這幕情景,他終生難忘。為了不至於給莊舒怡、莊舒曼看到他在流淚,他強行忍住淚水。他是姊妹倆的主心骨,不能給姊妹倆留下軟弱印象。否則姊妹倆就會六神無主、無所寄託。

  莊舒怡抱著被褥準備為肖絡繹整理床鋪之際,肖絡繹背對著莊舒怡擦乾淚痕,轉過身體自然地接過莊舒怡手中的被褥。莊舒怡、肖絡繹一道整理床鋪的瞬間,莊舒曼悄然推開房門,頭部探入室內。家中增加一名男子,她心裡感到無比踏實。看到肖絡繹認真地整理床鋪,猜到他肯定要在這裡多住些日子。但她祈望他能夠永遠住在這裡。為了證明判斷無誤,她帶著一臉稚氣進入室內,抓住他的手臂搖晃著問向他,大哥哥,永遠都住在這裡嗎?

  肖絡繹俯下身拍了拍莊舒曼的頭部做出肯定回答。她激動得一下子抱住他的腿部。僅有十歲的她頭部剛過他的腰部。她顯得那麼渺小無助,惹人愛憐。他本來是想鎮住鄰居那個奇怪的人,再返回學校居住。畢竟莊舒怡已是個半大女孩,在一道生活有諸多不方便,還會招致閒話。面對她渴求的目光,與他住進後的第一個夜晚所遭遇的情景,以及他發現這裡的停水現象,他決定留下來。眼下他還不具備購買房屋條件,那麼切實可行的辦法即是搬進來和姊妹倆住在一道,以此減輕莊舒怡身上的擔子。莊舒怡當時的年齡僅有十六歲。這是個盛開的花季年齡,也是追求學問的最佳時段,他不能讓莊舒怡荒廢學業。住進莊家的第一個夜晚,他領教了隔壁的敲擊聲和隨之而來的怪叫。那怪叫在夜半十分顯得相當恐怖,傳遍整個走廊。

  莊舒怡、莊舒曼全都給怪叫驚醒。莊舒曼不顧莊舒怡的阻攔,拿了枕頭奔向肖絡繹居住的房間,而且還鑽進肖絡繹的被窩。肖絡繹正躺在那裡構思應對措施。說句實話,連他聽到那種怪叫都有些膽寒,何況兩個年歲尚小的女孩子。莊舒曼鑽入他的被臥,他才終止構思,連忙對莊舒曼一番安慰。莊舒曼的頭部埋在他胸前、大氣不敢出一聲,甚至聯想到室內到處都是長鼻子、血舌頭的鬼怪,由此身體更加緊密靠向他。

  那晚莊舒曼靠在肖絡繹的胸部睡下,一隻手緊緊抓住肖絡繹的胳臂。莊舒怡卻是給嚇出一身冷汗、蜷縮在被臥內。但她沒有動地方。她自知不能像莊舒曼那樣跑進肖絡繹的房間,她已長成大女孩,檢點行為尤為重要。

  冬季夜長晝短。莊舒怡躺在床上一分一秒地盼望著黎明快些到來。可她愈是盼望時間快些進展,時間愈是不肯挪移腳步,仿佛專門和她作對。好容易盼來清晨,她卻發起高燒。本來想早早起來做好飯菜,發現她在高燒,肖絡繹連忙下樓買回早餐,又叮囑一番吃完早餐準備去學校上課的莊舒曼,這才來到莊舒怡居住的房間,為她穿好外衣,將她背起疾步走出室內。就在他準備離開八樓層的瞬間,鄰居的房門掀開一條縫,從裡面探出圓滾滾的頭,鼠眼賊溜溜地向他射來。

  莊舒怡發燒的當日,肖絡繹沒有去學校,不過,他通過電話方式給學生佈置下繪畫作業。那日他一直守候在莊舒怡的床前,為她擦汗、按時服用藥物。莊舒曼臨近放學的時間,他又去附近的市場買來蔬菜和豬排,做了頓香噴噴的晚餐。看到莊舒曼狼吞虎嚥地啃食豬排,他內心很不好受,富裕人家的崇物狗生活得都相當灑脫,莊家姊妹倆的生活卻是如此艱辛。他暗自發誓,一定要想辦法解脫姊妹倆的困境。隨著內心的誓言,指端捏得咯咯作響以示決心。觀察到莊舒曼的繪畫天賦,他開始教授莊舒曼繪畫的基本功,像當年莊老師教授他那樣投入。那個時期的他,簡直可以說像姊妹倆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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