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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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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有個愛人有個家,有份依戀和牽掛,真的挺好。像你,身後有個家,家裡有個孩子,外邊有個世界,世界有個愛人,總有期盼和惦念,總有希望和等待,多好。你說整天追名逐利有什麼用,夠吃夠用就行唄。欲壑難平,沒有滿足的時候。當上科長想當處長,當上處長想當局長,當上局長就到頭了嗎?沒有,還有部長呢。錢也是,有十萬想百萬,有百萬想千萬,就算擁有億萬就一定能停下來嗎?不會,還要不停地賺賺賺,沒完沒了無始無終,因為錢是賺不完的。天賜走大半年了吧?告訴他差不多就行,該回來就回來,守著金山銀山不是福,擁有牽掛和愛才是真。你看我表面上熱熱鬧鬧風風光光,其實全是身外之物,得失一樣,苦樂自知,究竟怎麼樣我心裡最清楚,誰難受誰知道。」 停頓一會兒接著說:「就說家瑩吧,剛才見她戴一副手套,是那種很薄很軟的護手手套,說愛人怕她傷手特意買的。手套不一定很貴,重要的是一份情。我天天碼字,手都出繭子了,誰關心過我?前天肚子疼得直不起腰,誰陪去醫院?自己去!有人請你喝酒請你唱歌送你禮物,都是點綴,利益驅使,他看中的是你的身份和價值,你需要的是一份虛榮和物質。哪有真的,逢場作戲互相利用而已。混蕩這麼多年,到今天才發現竟不如個家瑩,以前居然以為人家可憐,多好笑。」她悽楚地晃晃頭,哀哀怨怨。 沉默一會兒,我說:「妙伽,你三十四歲了吧?老大不小真應該有個家了。女人再能幹,事業僅是一小部分,說到底,愛情、婚姻、家庭、孩子才是絕大部分。不怕你笑話,我一直認為,女人需要的只是一份工作,有事幹、有經濟來源的工作,至於職業、事業,那真的是男人的事。家可能不溫暖,終究是每個女人的最後歸宿。」 「怎樣才算有個家呢?」 「找個好男人嫁掉。」 「什麼是好男人?」 「本分、踏實、對你好。」 「我不甘心。」 「你不能總做夢,這個世界完美不存在,理想只在心中。」 「不是你說的那樣,我的要求不高,沒奢求王子公主那一套,只願像每一個普通女人一樣,嫁一個相愛的人,建一個溫馨的家,你愛我,我愛你,有愛情有婚姻有孩子有未來,然後相攙相扶,白頭偕老……這過分嗎?可偌大世界竟沒我葉妙伽立錐之處,喜歡的男人一個個離我而去,他們都拋棄我、不要我了!」 「不對,你說得不對,事情沒成功有各種理由,你自己難辭其咎。不過話說回來,青山在,人未老,機會還很多,只要積極對待,問題不難解決。」 「找一個愛人?」 「找一個丈夫!」 「悲哀。想我葉妙伽也算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啊。」 「這就是生活。婚姻是婚姻,愛情是愛情,它們不能斷然分開,卻絕不是一回事。愛情靠激情,短暫激烈,洶湧澎湃,但激情一燃盡,愛情慢慢變老;婚姻成就家庭,持久悠遠,瑣碎平常,它的穩固根基於感情,還有責任:社會責任,家庭責任、道德責任——能長久的是感情不是愛情。當然你期待的郎才女貌……就是那種完美婚姻不是沒有,只是太少,畢竟世界上只有一個謝老師。」 她認真聽著,定定地看我。幾秒鐘,我移開眼神。我怕她問「也只有一個程志遠嗎」? 「照你的意思我需要趕快成個家?沒問題,依我的果斷幹練,說不定下個月就結婚。」她恢復玩世不恭。 「不能草率,必須慎重。既要積極爭取,又要嚴格把關,這是哲學,辯證關係。婚姻和家庭是一輩子的事,不像愛情,絕對不可朝三暮四。」 「你的意思要我從一而終一棵樹上吊死?」 「這麼要求你是狠了點,你花花慣了,不過可以兩條腿走路,一方面經營好內務,別讓後院起火;另一方面該熱鬧就熱鬧,別違背心性。我知道立馬逼你成佛比殺你還難,你得慢慢從良。」 「你越來越寬容了。」 「接納比你好的,寬容比你差的。」 「這也是哲學。」 「我可以不做許多事,卻理解並允許別人做許多事。」 「其實你也可以做許多事,比如交幾個固定男朋友,一三五,二四六,既豐富業餘生活,又不影響你等金天賜。但要做到瀟灑:在一起時快樂,見不到時不想。如果太認真,想獨佔或思念得死去活來,那就慘了。」 我眼前浮現出秦粵甯、陳一鳴、程志遠,心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掠過。我不想「獨佔」,但做不到不「思念得死去活來」。我太不瀟灑因而沒法不慘。 「說實話鐘晴,我已經慎重十幾年,不然孩子都快上中學了。」 「所以,只爭朝夕,不能再蹉跎,賽金花風騷不?老了一樣不好使。」 「是啊,我比賽金花也強不到哪。」 我們呵呵笑起來——她笑的樣子確實很迷人。 她忽然一轉話題,問:「你小叔子怎麼知道你生病?」 我說他在醫院找個專家。 「真是小姐身子,到處有人疼有人愛。」她不屑地撇一下嘴。 我說你生病他不照樣找主任了嗎,你是沒打電話,否則120急救車排成排。 她笑了——凡事須占上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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