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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伍月笙莫明其妙打噴嚏,想不到陸領頭上,只心虛地認為是主編在罵她。她犯了個不小的錯,上期加頁做的那個專案,專案老總以前是某高等院校的講師,後棄文從商,也搞起了房地產。伍月笙做的人物版,大標題"儒商某某的精品大宅情結"濃墨重彩的漢儀大黑粗體,印出來竟然是"懦商"!一筆之誤,差之千里啊。雖然此人與公司高層關係擺在那兒,沒過多追究,但這事兒責編和校對都沒好果子吃,伍月笙已經做好今天挨刮的準備,一整天保持低調,以盆栽的方式存在,盼望被忽略。

  吳以添跟電視部的在會議室裡嘁嘁嚓嚓一上午,午飯功夫才一個個駝腰塌背地出來,面有硫磺色。

  伍月笙費勁地撕著優酪乳包裝,沒注意散會,直到身邊突兀地一聲:"中午就喝這玩意兒啦?"

  她頭皮半炸,仰頭看領導:"這是零食……"

  吳以添很失望地:"哦,我還沒吃午飯呢。"

  伍月笙沒聽懂他什麼意思,優酪乳舉過去:"要不給你?"

  "自個兒吃吧!"他心事重重地揉著胸口,長長歎氣,"我這胃正酸著呢。"

  伍月笙感覺話題不妙,也沒敢搭茬兒。叼著小勺謹慎地看他轉回辦公室的背影,不像是沖她歎啊。伍月笙斜眼與校對相視:說你了嗎?

  沒啊。你呢?

  也沒啊。

  相關責任人等揣著一肚子問號,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後來伍月笙才知道吳以添是遇到更頭疼的事,電視部給一個專案拍廣告片,模特換了好幾個,開發商都不滿意。大老闆還特意點名這片子要在月底年會上當成果展示,眼看日期將近,吳主編成天跟攝像往返各個模特公司,根本顧不來伍月笙犯的小BUG。

  陸領可不管吳以添多忙,連追幾個電話把人叫到埋伏酒吧來,想不通他怎麼難成這樣。

  吳以添說:"人家要用男的。模特公司從頭翻到尾,也找了幾個試鏡,樣帶拿過去甲方一看就不行。"其實他自己也不覺得甲方要求苛刻,那是一個商業區的精品公寓專案,兼職模特演不出那種成功人士的眼神兒,職業演員費用又太高。

  陸領玩著骰盅插嘴:"商業區啊,找老外拍唄。"

  吳以添看不慣他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架勢:"你當滿大街都是老外給你拍廣告片呐?"

  陸領一個高難度挑戰動作,晃丟了全部骰子,沒得玩了,轉過來認真地給他出主意:"我給你介紹一個進口人吧,先是模特,後來自己開造型公司,也算成功人士。"瞅著伍月笙,又補充一句:"除了想勾搭我媳婦兒,其他方面都挺成功了。"

  伍月笙揚著兩道細眉,聽他脫口就報喬喜龍的生平,對這二人的往來頗有微詞:"沒勾搭成我,倒把你釣去了。"

  陸領有些自私的厚道,堅持要跟人交待一下說他們搬走了,不要傻呵呵地繼續往視窗塞玫瑰花,再被當成踩盤子標點兒的給逮起來。心存感激的喬喜龍,賣了順水人情替吳以添拍廣告片,吳以添回頭腐敗一條龍答謝。變成皆大歡喜的一件往事。

  看到陸領湊局打麻將一樣把東南西北不相干的人往一塊兒圈攏,伍月笙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時,也很佩服她老公的超強整合能力。無怪連陸媽媽都說他像人販子似的,一天只要六零在家,電話不斷。有一回吳以添很認真地建議他做獵頭,陸領說行啊,那我把大喬獵給你了,你們倆一人給我拍兩萬塊錢來吧。

  伍月笙發現他對錢的佔有欲與日劇增,俗話說幹一行愛一行,真是半點不跑偏。這成天同錢打交道,就算本沒有財迷色,早晚也給刷上一層搶錢漆。陸領就是活生生一隻被噴塗的小白鼠。對比畢業前後,他的價值觀日新月異,第一桶撈出金來,更加樂此不疲地籠絡各種與專業沾親帶故的生意來做。幫教授攢專業書、遠端帶學生……他們老師還真啥買賣都幹。不過學校門檻高了確實讓人眼紅,她早九晚五一個月,還不如他悶頭在家裡東拼西湊幾天換的米多。

  伍月笙總懷疑他沒幹什麼好事兒,比方說給人做假賬什麼的。陸領卻是把這話當成莫大的恭維:"我要是有那本事,還費勁考這證那證的幹啥?一個月整上幾單,富得流油,啥啥都不耽誤。那不是一般人能幹得了的,知道嗎孩子?"

  這麼一說,伍月笙倒突然注意到,大星期天的,她是熬了夜趕稿子睡到下午沒出去,陸領居然也跟著在家待了一天,在從前得是多稀奇的事兒。"你最近窩得挺老實啊?也沒跟誰出去玩……"她家這會計就是跟自己沒賬,掙多少花多少,成天調著樣的敗禍。

  陸領當她說話孩子氣:"大冷天兒的上哪兒玩去?"

  想起睡醒時他正專心對著電腦,伍月笙停下切菜的動作,壞心眼兒地回頭譏笑:"忙乎不過來了吧?"

  陸領嗤鼻:"開玩笑!"趁機偷她刀下的番茄塊:"本來要去上班,那家單位裝逼拖我,老子還不去了,正好月末有個考試,這幾天在家複習。"

  伍月笙同情地:"你們這一本一本證真多啊。"

  陸領也很無奈,這些證他原定讀研的時候慢慢考的,現在只得改了:"不過只有幾個有用的,我就考那幾本就行了。"

  說實話,他的來錢道,伍月笙不怎麼理會。她同意陸校長的想法,覺得陸領應該脫產專修,不過陸領考證雖然積極,誰要跟他提上學,老大不樂意。有幾次在陸家說到這個話題,都不歡而散。伍月笙倒不怕他來脾氣,主要是她壓根不懂這專業,頂多也就慫恿他:"管有用沒用,趁沒上班把能考的都考來。"

  陸領一句話就給噎回來:"你知道全考得考到啥時候?"他自有打算,不聽她這外行人瞎指揮:"年前就這麼著了,過完年再去事務所,邊上班邊考快。大哥給我介紹了幾個外資銀行,估計幣子不能給少了。嘿嘿。"

  伍月笙聽出點兒顯擺意思:"錢鏽兒。你怎麼也把注會考下來再上班吧?校長不是說那個特難考嗎?"用刀背拍拍他的手,吃得比她切得還快。

  這警告遠比說出來的有效,陸領倏地挪開手,在她圍裙上擦了擦,摸起旁邊整個兒的,咬了一口,告訴她:"注會沒有工作經驗不讓考。"

  伍月笙被哄騙:"真的假的?"

  陸領信誓旦旦:"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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