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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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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月笙曲起手指,"哧",在他手背上彈奏出一個很疼的音符。 陸領拍開她,後知後覺地說:"農夫與蛇。" 蛇還沒完全暖和,在傷處摸了摸以示歉意,又重新纏上去。 伍月笙吃了那麼多涼的,凍得這會兒鼻尖還紅紅的,陸領也知道她這種傷人行為屬於潛意識,不多計較。 不許別人說,可是伍月笙自己回憶起來也極其懊惱:"是挺二的。有一回整猛了,凍得太嚴重,半夜裡發高燒,就那樣還沒忘了要好吃的呢。我媽急得,連夜起來送我去醫院。我家早幾年打車沒這麼方便,她是一路把我抱去的,抱一會兒,背一會兒,那小體格兒,過後連著好幾天抬不起來胳膊。" 十冬臘月的三更天,程元元抱著渾身滾燙的伍月笙,在雪夜裡麻木地跑了七八裡地。這個場景,像噩夢一樣在母女兩人的生活中都留下陰影,伍月笙忘不了在半昏半迷中聽到那種比哭泣更無助的哀求:伍月笙別睡覺。好寶兒聽媽話,別睡噢。伍月笙你不許睡著! 陸領聽不了這類橋段,像是為了成全哥哥放棄上學的連鎖,可是起碼他能為他們做些什麼,卻沒辦法消除伍月笙記憶裡的苦難,好在畢竟是記憶,消除不了,也回不去。他說:"想一想真挺佩服你媽。" 伍月笙替程元元謙虛:"逼到那份兒上了麼。那時候大夫都說再晚送來一會兒,人就燒傻了。" 陸領撫著伍月笙形狀漂亮的指甲:"我是說她一人帶著你,還能張羅起這種買賣,還這麼像樣。擱你行嗎?死性子客人都得讓你罵跑。" 伍月笙不服氣:"她以前那樣……還不如我呢,後來不是好些事兒經歷過,硬是給磨圓滑了。我姥我姥爺都是高幹,直接導致兒女啥也不用幹。我媽更是,上邊哥哥姐姐一大堆,她從小嬌生慣養的,要不脾氣能那麼大麼,跟人在外邊弄出孩子了,還不行家裡說。說嚴重就不在這家待了。" 陸領插嘴:"那你還真隨根兒。" 伍月笙眯著眼睛,陰森森豎起左手五指給他看,透明甲油直反光。 陸領不慌不忙把它們收攏:"你不也是一說就跑麼!" 可能是吃了太多冰的緣故,今天的伍月笙比較冷靜,聽著這話竟然少見地服軟:"那我能怎麼辦?我媽說我我不能打,你我又打不過。" 陸領嘟囔:"那也沒少打。" 敢抗議?伍月笙哼笑:"打得還是不多。"抽回手,把玩盛聖代的杯子,殘留杯底的草莓汁和奶油寒意猶在。 陸領摸出煙來,分她一根:"你就是一點小仇都得咬回來。帝豪出事,七嫂不讓你回就對了,你製造問題比解決問題更在行。" "算你猜著了,"伍月笙不覺得這是壞話,打火機啪嗒一聲,把煙點燃,"要不咋說隨著我的成長,越來越沒人敢上帝豪鬧事兒呢。" 看她一臉的兇悍,陸領哼了哼:"嗯,你厲害,你是戰神,通天遁地。"扭臉啐道:"不看看自己斤兩。" 伍月笙一隻肘支在桌面上,掌心托著下頜,另一隻手夾著煙,指頭撥弄著打火機凸輪。眼睛忽扇扇盯著偶爾躥出的火星,嘴唇一字形,訕訕發笑:"沒斤兩也得裝啊,我不壓秤誰壓?" 陸領小心地提示著:"有比你壓秤的好不好?" 伍月笙抬頭看他一眼:"那老頭的賬肯定有人買,不過我媽從來沒張嘴求過他。" 她知道就好,陸領也不想挑戰極限。今天的伍月笙雖然很適合溝通,但並不代表沒了禁忌。陸領也難得地含蓄起來:"他想幫還用求嗎?" 伍月笙笑:"對,所以求了也沒有。" 程元元跟家裡鬧掰的那年,抱著還不到兩歲的伍月笙,一句不讓地跟父親對罵。程老爺子隨手抄起把小茶壺摑過去。程元元一頭的血,沿著臉側滴到伍月笙臉上,成了伍月笙生命中的第一個記憶。打那之後的好幾年,伍月笙睡覺都不安穩,動不動就聲嘶力竭地把自己從夢中喊醒。 這些程元元不會跟陸領說,伍月笙也沒資格抱怨,只是她不想自己家這單純孩子受人利用。"我媽還給你派啥任務了?" 陸領揚眉,僵硬地把驚訝轉成費解。 伍月笙懶得看他不入流的演技,不太痛快地彈彈煙灰:"日子過好了,又忘了當初人怎麼為難她的。記吃不記打。"程元元近兩年經常旁敲側擊顯露出歸降的意思,自己不好意思提,把六零拖下水。斜眼看這炮灰,為了讓他以後能夠慎重行事,有必要給講講自己立場:"我跟你說六零,他幫帝豪是應該的,不幫是沒人性。我媽再怎麼作,是他親姑娘。我知道她偷著回去看他好幾次了,不過我媽是我媽,我是我。我也不怕你把底兒給我交出去,明白告訴你們,我姥爺死了我都不帶去給他磕頭的。" 陸領立馬緘口了,實際在他同意替丈母娘招安時,就被警告過,這任務有一定危險性。他不能讓自己現在就陣亡,有個更容易擦槍走火的話題,他還沒說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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