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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隔著蠶絲間羊毛的織物,他的手的熱度,也像瀑布一樣嘩嘩流淌。伍月笙一動不動地跪坐著,不知道他又要做什麼驚人之舉。

  陸領抽出圍巾,原地坐了下來,圍巾在手裡擺弄。"你是不是惦記七嫂呢?"

  伍月笙直覺地搖頭,然後看他一眼又說:"有點兒。剛才給阿淼打電話時候,她也在旁邊呢,聽著倒是沒啥事兒了。"

  "嗯,"他誘導地追問,"不過呢?"

  伍月笙很自然接道:"不過帝豪這麼多年了,敢上門這麼作的,不多。大清早就上門鬧事,有多大仇咱就不知道了,納悶哪兒來這麼夥豹子膽兒?都這麼大人了,怎麼還能犯著人來砸她?"

  陸領微側過頭:"很奇怪嗎?你不是說有女人報復?也沒什麼敢不敢的吧?我說話你別不愛聽,"他聲音放低一些,"畢竟孤兒寡母……指望萍萍她們,一個個是會勾人,掌權當官的也就是玩玩,誰還能關鍵時刻真站出來護著嗎?我倒覺得你白天自己催眠的話有道理,這種買賣沒人找事兒才奇怪。"

  伍月笙記得以前聽吳以添說過,六零可一點兒都不笨,什麼事他要用了心,也能玩得出詭計多端。當時她為吳大主編最後的那四個字噴飯了。後來慢慢瞭解的,也是這人雖然率性而為,並不缺心眼兒,到底是第一次見識他洋洋灑灑弄出這麼一篇話來。

  一時愣住了,看另一個人似的看他。

  以為說到她忌諱的話了,陸領眼神有點閃,沉默兩秒,他把圍巾繞到她脖子上:"算了,要真放心不下,我就回家取車送你回去看看。"站起來,揉揉她的發旋:"去收拾一下,多穿點兒衣服。我先給我爸打個電話。"

  伍月笙自然是放心不下的,不過她也不能做讓程元元擔心的事,類似於開夜車回家這種。埋頭接著疊衣服:"別打了,不回去。"

  陸領讓她少磨嘰:"要走趁早,半夜可冷了。"

  伍月笙糾正:"這已經是半夜了。"

  陸領不聽她的,跪在沙發扶手上扯過話機就撥號:"沒事兒,我爸最近又跟人寫書呢,這點兒估計不能睡。"

  伍月笙把一團衣服撇過去,砸在電話上:"我讓你別折騰了你沒聽見是吧?"

  陸領想了想,電話扣上:"他車鑰匙就在門口鞋櫃上,要不咱倆直接回去拿也行,完了在原地兒給他壓張小紙條。"

  第二天陸校長看到這紙條會是什麼反應?要是程元元肯定是會連罵半小時不帶重樣的。再看陸領一本正經說得那個流暢,伍月笙噗哧一樂:"你幹過。"

  陸領很坦誠地點頭,把衣服拎過來扔回她那一堆裡:"走吧。"伸手拉她。

  伍月笙剛一起來小腿有點麻,把重心交到陸領身上,輪著轉兩隻腳踝。順便表示自己開不了夜車,這深更半夜省親的節目還是取消的好。血液通暢了,推開他,敲著肩膀往衣帽間走:"個兒不大,精氣神兒還不小。"

  陸領從後面把她脖子勾住,證明自己肩膀比她高了不是一分半厘:"再他媽說我個兒矮廢了你。"

  伍月笙吃吃笑:"你這可是睡醒了。"在他挽袖子露出的手臂上親一下。他立即像被燙到一般縮回手,比頂肘擊顎好用多了。她轉回來,手指輕揪他胸口的衣服,無比曖昧地問:"還有多餘體力嗎?"

  陸領撓著被她吻過的肌膚:"幹什麼?"

  食指勾住他領口,她湊近了說:"出去轉轉。"

  陸領更喜歡用另一種方式消耗體力,婉拒她的提議:"外邊可冷了,你得瑟感冒。"

  伍月笙視線在亂衣叢中搜巡,精准地一把撈出件風衣披上:"感冒了正好買罐頭吃。"

  陸領不理解伍月笙那句話是什麼邏輯,也不理解她三更半夜出來吃冰激淋的行為。不過既然已經跟來了,他也不想那多廢話,打著呵欠看她一勺接一勺地吃。

  解決了第二杯草莓聖代,伍月笙合起被冰得通紅的指尖,放到嘴前呵氣,無奈口腔溫度也接近了零,呼出來全是冷風。抬頭看熱淚盈眶的陸領,一雙手伸了過去。

  陸領握住那兩隻冰涼的爪子合起來:"你燒心啊?"

  伍月笙搖頭:"我想吃草莓罐頭,超市都關門了。整這個解解饞吧。"

  陸領聽得直樂:"吃吧吃吧,還來不來一杯?難得有你饞的東西。"

  "其實我小時候可饞了。主要也是那幾年沒現在這麼滋潤,啥都吃不著,才見啥都想吃。"伍月笙的黑眼珠向右上方傾斜一下,又拉回視線放在被他握住的手上,"我媽抱我從我姥爺家搬出來,頭幾年,混得特慘。你想,她一畢業就生我了,之後就一直在家待著,啥也不會幹,脾氣還大,什麼單位也幹不長遠,又拉不下臉朝我姥爺家要錢。差點兒沒把我餓死,那時候我們倆,你都想像不到那日子,不該寫入新社會歷史。生存都沒保障,逢年過節的時候能吃點兒好的。再就是有病的時候,她哄我吃藥給我買罐頭。我那時候小,看人家吃什麼東西都好,但是不敢朝她要。大冬天的趁她不注意,穿線衣線褲跑院子裡站著,想凍感冒了好吃罐頭。"

  陸領聽得不舒服,搓著她的手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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