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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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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月笙說:"花你這麼多錢,再說吃不飽,還不得讓你一巴掌拍死。" 李述搖頭,他什麼時候變成會拍死她的人了?"到底吃飽了沒有?看你一點兒也不正經吃東西。" 伍月笙傾過身子:"我可不只是吃東西不正經。"黑眼睛在幽暗的車室中,幾乎是兩潭深井。 李述目視前方,手掌卻伸過去蹭蹭她發頂:"好好坐著,你按到手閘了。" 伍月笙沒理他的命令,眼一瞬不眨地盯著他。這種距離,能嗅到他口中的醬香。那瓶酒酵了有年頭吧?量淺如她,只是聞著,就醉醺醺了。 李述以前做業務的時候,陪客戶喝酒,曾患嚴重的胃穿孔,至今還要定期做複查,醫生要求必須禁酒。他自認不是酒徒,卻無法徹底讓這種看似冰冷然入腹辛辣的物質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人總是這麼賤,越是承受不了的東西,反而越能夠強烈地吸引你。 李述慢慢收回手,這個比他小很多的孩子,他卻從來也看不懂:"你要什麼,五月?" 伍月笙說:"就看看你。" 李述笑容有些僵:"又開始耍人玩了。" 伍月笙輕笑,拔下簪子,散了長髮,按摩揪緊的頭皮:"這麼晚還不回,乾媽也不說找你?"抱著那瓶酒輕輕搖晃:"要不然這個拿回去討好一下吧,免得還花錢買。雖然你錢多,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李述仍是這樣,怎麼欺負都沒有脾氣。 她便愈加得寸進尺:"他媽的,剛才我差點親你知道嗎?這瓶到底是酒還是春藥?光是聞聞味就發情了。你說我要是真認你當乾爹了,然後還親你,在法律上算不算亂倫?哎?法律有亂倫這一說嗎?怎麼判……" "你怪我嗎?"李述打斷她天真的殘忍,"怪我當時沒說什麼就走了,還是怪我結婚?" 伍月笙斂起刺人耳膜的笑聲。"怪你結婚!"她說,"怎麼樣?會跟她離嗎?" 李述沒出聲,上好的波爾多葡萄酒,後勁還算足,流經他的咽部和食道,此刻仍存有發酵過的獨特果酸。 伍月笙靠進座位裡,透過風擋玻璃看外面模糊的夜:"可要是我說記恨另一樣,你還有辦法嗎?" 李述盯著方向盤上的雙手,感覺溫度正一點點抽離他的身體,從心尖到四肢,冰涼擴散。他艱難地開口:"你真的……有點兒變了。" "是好話還是壞話?"伍月笙歪頭看他,自己回答,"聽著是變不好了。可是從小我就沒藥救,還能變多差?" 李述與她同樣姿勢坐著,卻是半眯著眼,回想一貫沒有對錯觀念的少年五月。罵人惡毒,打人見血,她看誰都不順眼,不允許有人進入能威脅到她的範圍,習慣把所有人的想法理解成惡意,血液裡沒有信任他人的因數。她任性地不想交朋友,自己同自己玩。只要自己高興,便可以胡作非為。而現在,卻是想惹別人不高興。或者說,因為這是一件壞事,她才會去做。 聽起來差別小小,但出發點不同,性質都不一樣了。 伍月笙沒有辯解:"我不知道你期望一個什麼樣的我,但我現在就是這樣,而且不會因為你出現,我再變回以前讓你紋身的那個小孩兒。你也知道我不叫程五月,還一直喊錯我名字,我從來沒糾正過你應該叫我伍月笙,對不對?其實也沒什麼不一樣。我就是做壞事才樂。別人不高興,我就高興了。" 李述做最後一絲努力:"對我也要這樣?"這點認知,有如魚刺在喉。這些年來,五月從不肯問他在哪兒,做什麼,偶爾有電話,知曉對方的生死。而自己終究也成為了"別人",被不信任,被壁壘。是李述真正害怕的改變。 伍月笙沖他眨眨眼:"對。那你願不願意讓我高興啊,李述?" 李述笑一笑,把她鬢角的發塞到耳後:"會一直這樣嗎?" 伍月笙愛莫能助地歎口氣:"我如果說會,你也無能為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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