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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陸子鳴點頭。

  陸媽媽提了半天氣,也最終無奈地揮揮手:"隨你吧,願意上學就上學吧。"

  陸老太太則是鼓勵地看著孫子。

  電話突然鈴鈴響起,把陸領嚇了一大跳。

  "我來接,你們聊,"老太太笑眯眯地壓著手,"喂?噢,小堂。嗯,好好,奶奶身體很好。要找六零吧?這個事兒啊,以後慢慢再說……"

  陸家得先解決眼前的大事。

  陸老太太想:六零果然爭氣,要是像他爸那樣將近四十才有信兒,她有生之年可能就抱不上重孫子了。

  六零果然爭氣,在心裡默默地想,要不今天還是別說了吧。可面對父母追究的眼神,說不說,好像也由不得自己了。他看著窗外的夜幕,對即將說出來的話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感到黑夜一般不安。

  同一片夜色中,李述靠在高背椅裡,束手無策於自己的心神不寧。

  五月的手機被一個男人接起,再怎麼跟自己說這沒什麼奇怪的,五月又不是小孩子了,總會有一個兩個男性朋友……還是不能不去在意。對方自然的態度,說她在衛生間的那種語氣,顯然和五月關係不簡單。

  敲門聲讓李述轉回身來。

  秘書請示下班,頓了頓又說:"您也早點兒休息吧,李總。"

  李述笑著囑咐她路上小心。坐直身子,手指敲動鍵盤,觸亮長時間沒工作而自動關閉監視器的電腦。直撥電話響起,李述看一眼來顯,淺笑著接起來:"催命鬼。"

  電話裡嘿嘿笑,悅耳的女聲:"老公你還沒下班嗎?我去找你吃飯吧。"

  "就要回去了。你想出來吃嗎?"

  "隨便啊。還以為你今天又要半夜才回。那我現在做飯吧。"

  "好。一會兒見。"結束與妻子的通話,李述拿了外套和電腦走出辦公室。在車裡手機響起,他戴上耳機,聽到一個久違的稱呼。

  "小木。"

  李述一愣:"七嫂?"

  程元元怪裡怪氣歎一聲:"唉喲,虧你還記著,某些人啊,都到家門口了,也沒說多走幾步回來看看他七嫂。"

  李述認錯:"剛過來沒多久,工作上交接忙得抽不開身。和五月也才見了那一次。"

  程元元咯咯笑:"抽空過來轉轉。我們萍萍可想你了呢。"

  李述也笑:"她還在帝豪?"已經想不起來萍萍太準確的模樣,只對自己在她背後的紋身有印象。

  程元元也是順嘴揶揄人,想不到他還真記得。想當年,看膩了腦滿腸肥的萍萍她們幾個,動不動就拿鄰居家這個清秀俊俏的小老闆相互取鬧。不過這群妖精沒什麼正經,通常聊著聊著都是以淫笑結尾。伍月笙要是聽見了就會當場發飆,把一個個都罵得不敢出聲。好像並沒有人注意,那麼小小的伍月笙是以什麼樣的表情罵人的。

  何況感情這回事兒,饒是程元元那雙淬過火的眼睛,也實在看不出來究竟:"聽說你結婚了,小木?"

  李述看著左手的戒指:"啊。去年年底結的。"五月的觀察力還是那麼犀利。

  程元元煩得不行:"你說咱家這個可怎麼辦啊?眼瞅著也二十五六了……"忽然想到了什麼,抱怨戛然止住,陰笑一聲:"不過也快了。"

  李述半懵半懂,沒意識地重複:"快了啊。"

  車開進社區裡,熄了火,手機在掌心折折疊疊,最終還是不受控地調出號碼撥了過去。沒有例行公事問在哪兒在幹啥吃了沒有過得好不好,而是直接說:"有空嗎?我過去找你。"

  伍月笙說:"空兒是有,可我在外地啊。等回去我找你吧。"

  她那邊公車報站的聲音,變成無線電波,透過耳機,很清楚地傳過來。李述只說:"好。注意安全。"扯下的手機落在腳邊,他將額頭貼上方向盤。為什麼不見他呢?

  為什麼不見他呢?伍月笙在撒了謊之後,手機頂著下巴望了一會兒天,路燈下她的影子像是一座造型奇特的雕像。肚子咕嚕嚕叫,可惜她只買了一大箱蘆薈味兒的優酪乳,這東西會越喝越餓,掏出根煙來充饑,渾身摸不著火,只好叼著沒點燃的煙往家走。剛走上天橋,看見一個彈吉它的坐在臺階上,面前的吉它盒裡散著些零錢,邊上有個打火機,很自然地彎腰拿過來點煙。彈吉它的瞥她一眼,也沒吱聲。

  伍月笙放下購物袋,遞給他一根煙:"還不回啊,藝術家?"

  藝術家欣然接受了這稱呼,在黑暗中笑露一口白牙:"加個班兒。"

  點著了兩人對噴一口,伍月笙繞到他身後,手撐著欄杆往天橋下麵看:"唱個曲兒聽聽。"

  藝術家撥撥琴弦:"聽什麼?"

  伍月笙夾著煙發呆,滿腦子都是萍萍她們嗲聲嗲氣地唱"夏天夏天悄悄過去留下小秘密",噗哧一笑:"隨便什麼都行。"

  藝術家猛吸幾口煙,掐滅,撥響吉它。是首關於想念、關於後悔的歌。

  "想知道多年漂浮的時光,

  是否你也想家。

  如果當時吻你當時抱你,

  也許結局難講,

  我那麼多遺憾那麼多期盼你知道嗎?"

  伍月笙把玩著打火機:"如果當時怎麼怎麼著,這唱了有意思嗎?"

  藝術家說:"人在什麼時候幹什麼事兒是定數。誰都得這麼活過來,想多了沒意思。"

  伍月笙點頭:"我也覺得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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