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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浮華社會,孩子很容易學壞。作為家長,在這方面,程元元就完全不擔心女兒。伍月笙從小就在帝豪,聽的看的比別家孩子多,人情冷暖門兒精著呢。也許某方面來講很殘忍,比方說剝奪了童年本該有的一些無知的樂趣。但話說回來,象牙塔里的公主很天真可愛又怎麼樣,男人來了她就把辮子放下去,弄出小公主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呢。何況攤上這種家庭了,成長是由不得自己說了算的事。她程元元不是超人,裡外就這一雙手,抓得這個抓不得那個。不盼著伍月笙出人頭地,能顧全自己平平安安長大就行。

  而伍月笙也確實很懂事,懂事得叫程元元想想都恐慌,她不能阻止女兒機器一般快速接收各種良莠知識,並消化進腦。不過這並不糟,程元元除了害怕自己有一天會反受女兒的教育之外,對一切感到滿意。

  可是直到最近,伍月笙上大學了,程元元那一點不太成形的不安漸漸擴大。見多識廣和看破紅塵可是兩碼事兒。

  伍月笙二十歲了,也到了談戀愛的年紀,卻從來沒見她跟男孩子特別親近。紋身店那個逃兵小木不算。再說伍月笙跟小木是親近,卻也絕對不是搞對象。按理說,伍月笙要盤兒有盤要條有條,還會化妝挑衣服。又考上了大學,有文化有層次,捨得花錢,怎麼看也不該是沒人理的主兒,只有她不理人。問題就出在這兒。

  她好像沒什麼朋友,這很不好。

  女朋友也就罷了,無外乎放假一起逛逛街買買衣服,程元元自己就可以勝任。但男朋友她就不能擔當了,所以特意在伍月笙開學之前做了一番動員:"到了大學,功課就不重要了,多交些朋友,好好玩玩。別光悶頭琢磨自己。"

  伍月笙答她:"我不願意搭理他們。"

  程元元抽她:"你傲個屁。"

  伍月笙皮笑:"你就不要管我了,好好盯著買賣,帝豪黃了你拿啥供我上學!"程元元說:"不用你操心,我可不想讓你接這班兒。你給我好好把這幾年混下來,然後趕緊找個人嫁了。"

  伍月笙搖頭晃腦:"你都沒嫁,我急什麼?"

  程元元惱火:"我起碼有你了!"

  伍月笙第一次表態:"媽,我不結婚。"

  伍月笙不是那種會拿"不結婚"來表示羞澀的女孩兒,程元元一聽差點沒瘋了。

  萍萍勸她也別太急,伍月笙還沒到愁嫁的年紀。"人家大城市的,北京上海啊,結婚都晚,有的快三十才結婚呢。"

  程元元頭疼:"她要拿這話拖我還了得!"她不是愁早晚,愁的是伍月笙壓根兒沒打算嫁。沒能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是她失責,絕對不允許伍月笙把這當成獨身的榜樣。

  程元元盡可能地往樂觀的方向想想,會不會是真看上小木了,因為被她攔著,來氣了,就說這種話來嚇唬人。有可能,伍月笙那怪物,為了讓別人哭,自己可以陪著哭。

  於是李述再來電話的時候,程元元換態度了:"這孩子還挺有心。"

  再過渡一陣兒,試探伍月笙反應:"你跟小木一天都聊啥啊那麼樂呵?"

  再後來直接用自己的感動來感動女兒:"現在這樣男人真不多了,女人到處有,誰不圖方便就近下手?"

  伍月笙一概不理。

  程元元下最終通牒:"讓他回立北縣,媽給他辦個公務員,你倆結婚吧。"

  伍月笙動容地說:"你死心吧,噢?"她對程元元的轉變感到無聊,但也不制止。並不是因為脾氣好,實在是這個媽無聊的事兒幹太多了,每次都爆發,人會累夭折的。

  而且漸漸的,李述不再頻繁來電,程元元自然也沒詞兒可嘮叨。

  大學四年到頭,伍月笙一個男人也沒帶回家來,領了畢業生安置表去省城一家三流報社實習。

  程元元萬念俱灰,加上多年忙碌,近來連著好些天輾轉難眠,隨便去醫院查查,竟診斷出來個神經衰弱!調理的中藥開了半後備箱,喝藥的時候都破口大駡伍月笙不省心,激動地嗆了好幾次。

  伍月笙撫著她後背順氣,再看那些藥,堅持認為程元元其實是到更年期了。四十出頭,換別人是早了點兒,但她太能操些沒用的心,也該更了。

  程元元咬牙:"你不更年期!我求你快點童年更青年吧……你自己轉圈看看,誰家像你這麼大姑娘還沒個物件呢?也不怕人家尋思你是不是有點啥病啊。"

  伍月笙臉一繃:"哎我說你這嘴太損了噢。"

  程元元不在乎,只要能刺激到伍月笙麻木的感情神經,比這更損的都有。"我又不指望你立馬嫁出去……咳咳,拍死我了你個祖宗的……總該挑個差不多的交往交往啊。"

  伍月笙脫口就說:"是人家挑不上我。"

  "放屁!"程元元在她大腿根狠捶一把,"大一時候你一放假多少男生往家打電話,你跟人家說話都好像要一棒子打死誰似的,誰敢挑你!"

  "你能不能別把偷聽人電話的事兒這麼光明正大說出來?"

  "你就是成心!"

  "我就是成心,那些男生都小孩兒似的,給我當兒子我都看不上。"

  "那年開奧迪去學校接你那個呢,你們寢室小塌塌鼻兒說那是什麼大學的教授。"

  伍月笙崩潰:"他家孩子都快一生日了。"

  "我說當年!"程元元把藥碗重重放在玻璃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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