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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有個熟悉的身影從我身旁經過,仔細一看,是冷玲。她來看病嗎?怎麼是一個人來的呢?我忍著身體的不適,沖她背影喊了聲:「嗨,冷玲。」

  她顯然聽見了,停頓了幾秒,跟著便加快了步子,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門。我有點尷尬——她還是把我當成仇人,至死不相往來的那種。

  走出醫院,外面已經是燈火通明了,我把藥塞進包裡,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溜達。此時正是下班的時間,路上堵車堵得厲害,時常有汽車喇叭在車流裡發出聲嘶力竭的叫喊。這個時間對我來說是最失落的,沒有人做熱氣騰騰的飯等我回家,也沒地方可去,只有欣賞別人牽著孩子挽著老公急匆匆地往家趕的溫馨畫面。

  我給向豐收打了個電話,「來陪我逛逛街吧,我悶死了。」

  他想都沒想就說:「好啊好啊,哪兒見?」

  我望瞭望四周,「五一廣場,快點。」

  十五分鐘後,他穿了套黑色的阿迪達斯運動衫,屁顛屁顛地從馬路對面跑過來了。我扔給他一瓶可樂,瞪他一眼說:「真膚淺,喊你出來逛街就樂得跟個二百五似的。」

  他見我端了杯熱的珍珠奶茶,不服氣地說:「憑什麼你喝熱的啊?」

  「坐月子,不能受涼。」我呼呼地吸著杯子裡的黑豆。

  「切,奶茶比可樂貴吧?」

  這讓我想起一個笑話,說有個男的出去泡妞,回來的時候買了瓶酒潑在身上,回到家,老婆生氣地問他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他捂著嘴巴支支吾吾地說,泡妞去了。他老婆扳開他的嘴巴一聞,很生氣地說,明明去喝酒了,還想騙我。

  我提議到旁邊的凳子上坐坐,他跑到前面的報廳買了張報紙鋪到坐凳上,故意緊張地說:「凳子也涼。」

  我撲哧一笑。

  向豐收抬頭看著天,眯著眼睛說:「最近有沒有給你說媒的?」

  「有啊,但沒對眼的。」我又連吸兩顆黑豆。

  「為什麼不考慮我呢?現成的。」他蹲到我面前,看著我的眼睛,「還不用花時間瞭解。」

  「你該不是真喜歡上我了吧?」我撇撇嘴。

  他點點頭,「一個待嫁一個未娶,資源互補啊。」

  「我離過婚呢。」旁邊有人轉過頭來看我,我才意識到自己嗓門過大,忙壓低了聲音說,「沒志氣,沒追求,典型的饑不擇食。我就是出家也不會跟你互補。」

  「切,你要麼是不自信,」他重新坐到我身邊,「要麼就是對我沒興趣。」

  說完他看著遠處,把可樂瓶子捏得哐哐響。

  我一抬頭,無意間看見了遠處一個無痛人流的看板,心情突然壞起來,站起身對他說:「對,就是不自信。再見!」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向豐收追上來拉住我的胳膊,嬉笑著說:「開個玩笑發什麼火啊?」

  「放開!」我心裡特別惱火,用力一甩,他嚇了一跳。我不理他,徑直朝對面走去。

  快走到公車站牌時,接到齊齊的電話,她拖著病怏怏的調子問我在哪兒。

  「在五一廣場賣身呢,沒人買正準備打道回府。」

  「我沒力氣和你講笑話,你在附近的麥當勞餐廳等我吧。」

  齊齊頂著一對紅腫的眼睛來見我,兩隻鳳爪上的指甲油斑斑駁駁的,一看就是很久沒拾掇了。

  「你今天太素了。」我指指她臉,隨即指指披散在腦後的頭發笑道,「像是剛剛被人蹂躪了一般。」

  「依依,我要死了。」她垂著頭說。

  「怎麼,吵架了?」我心裡掠過一絲欣喜,這個念頭剛剛閃過,我馬上把自己罵了個體無完膚。

  齊齊搖搖頭,「我受不了江昊他媽了。」

  我聽了不禁在心裡好笑,這麼快就投降了。這才幾天,「團結互助」的口號不喊了,改喊「過不下去了」。

  當初齊齊說江昊的父母要從桂林搬過來跟他們一起住的時候,我和靜姐就多次提醒過齊齊,一定要看清形勢,堅定立場,狠下一條心,千萬不能讓他們搬過來,不然遲早會鬧內戰。齊齊當時不以為然,拍著胸脯說她連那多麼高端客戶都能搞定,兩個老人家算什麼啊,保准把他們哄得喜笑顏開。之後反過來給我和靜姐上課,說女人做了妻子一定要懂得忍讓,要甘願做弱者和奉獻者,婆媳關係就是一個互動的過程,你對她好了,她自然就對你好了。

  「自從這兩個祖宗來了以後,江昊像變了個人似的,動不動就凶我,把我當孫子吼,明顯就是有意在他父母面前逞能。那兩個老的也真是的,在桂林住得好好的,又有退休金,跑這邊來攪和什麼?現在我提出分開住,江昊說我不道德,嫌棄兩個老人了。還說就他一個兒子啊,要養老啊之類的屁話。」

  「這怎麼能是屁話,江昊說的沒錯啊,他當然有義務贍養父母。」

  「那也不一定硬要跟我們一起住啊,他們不是有錢嗎?再買一套房不行嗎?你不知道那個老太太有多煩人,什麼都要管。我晚上出去玩吧,她說我不顧家,都結婚了還在外面跑,一點都不檢點;我在家上網吧,她又說我是夜貓子,生活習慣不好,對將來生孩子不利;我早上貪睡一會兒,她說我懶,不知道早早起床買菜做飯洗衣服,分擔分擔家務;我看電視她嫌鬧,在書房看書她又說我板著臉是不是對她有意見。哎呀,我簡直要瘋了!我真搞不懂那個老太太怎麼一天到晚都不高興,跟小孩子似的,剛剛還好好的,轉眼就擺出一張苦瓜臉。我都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搞得我現在話都不敢多說。」齊齊像倒豆子似的,一腔哀怨朝我洶湧而來。

  我說:「沒這麼苛刻吧?興許是溝通的問題。」

  「溝什麼通啊?她就是看我不順眼,像是我搶了她兒子似的。話說回來,我這麼多年就這麼過慣了,現在難道還為她老人家改變不成,怎麼可能?另外我也算是把江昊看清了,他從來都不站在公正的立場上解決問題,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只有他媽。現在覺得我表姐說得很對,找老公就是八個字:有車有房,父母雙亡。」

  我一拳揮過去,「呸,虧你說得出來,這話千萬別當著江昊說,否則看他不休了你。」

  齊齊低垂著頭,眼淚還沒幹,又忍不住笑起來,她使勁甩甩頭,沖著天空大喊:「啊——要瘋了。」周圍的人全奇怪地看著她。

  我趕緊低頭,「求求你正常點。」

  她說:「算了算了,我們不說了,去吃飯吧。附近剛開了家湘菜館,據說不錯,走吧。」

  向豐收給我發了條短信,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我回復說,好得很,別來煩我。他很聽話,就真的沒再來短信。

  還沒到餐館,我首先看見了劉明剛的奧迪。心裡暗暗叫苦,沒這麼巧吧?

  「人這麼多,要不我們換地方吧。」我停下來,拉拉齊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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