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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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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的某天,我更加驚異地發現,豬開始自如地運用疊音詞,如飯,叫飯飯;抱,叫抱抱;搖,叫搖搖;肚子,叫肚肚;屁股,叫屁屁,諸如此類。 這,還只是初級階段。 蠟筆小新風行的時候,豬大喜過望,認為找到了精神知己。 從此——在電視裡看到美女,豬會咧嘴嘿嘿傻笑:「漂漂大姐姐哦!」 洗澡之後,豬會光著他的屁屁站在鏡子前高呼:「我是光屁屁外星人!」 心裡一美,豬也會把自己弄成一條柔軟的海草,在空氣裡隨風搖擺,唱: 「大象大象鼻子長。」 半夜的時候,有時能聽見廚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常大吼一聲:「豬! 晚上不許偷巧克力餅乾吃。」 豬會探出來半張臉,做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被你看穿了,老妖怪!」 或者:「好討厭的大屁屁歐巴桑!」 吃飯,豬會把青椒悉數扔到我碗裡:「大姐姐,你肯定喜歡吃吧?」 我目瞪口呆地端著碗,揉揉眼睛仔細地看身旁這個比我大六歲的男人,然後扒開他的嘴唇檢查牙床,撥拉他的頭髮檢查頭皮,以便搞清楚豬是否由於碰到了外星人而返老還童。結果很令人失望,他全身的器官每天都在堅持衰老,心態卻固執地堅持走回頭路——我多麼希望恰恰相反啊! 再後來,豬越發地熟不拘禮,除了在我面前袒露他那並不完美的裸體外,還袒露他所有的優點與缺點,然後等待我的崇拜或者嘮叨。 比如:「今天女同事說我穿白襯衫很帥哦!」(語氣——自鳴得意地)然後在鏡子前搔首弄姿。 或者:「豬豬好倒楣哦,今天又被貼罰單。」(語氣——委屈地)然後等我摸著他的臉慰安。 再或者:「人家今天累死啦,豬鼬(豬給予我的外號,說我像豬一樣懶惰,鼬一樣狡猾)。幫我把襪子洗了好不好,好不好嘛……」(語氣——令人起雞皮疙瘩地)然後自己爬上床,啪一聲打開優酪乳瓶子,再啪一聲打開電視,對我小李飛刀般淩厲的眼神自動回避,猶如練過百毒不侵的金鐘罩鐵布衫。 豬的另外一個習性是,走到哪兒,吃到哪兒;吃到哪兒,扔到哪兒。以至於我經常在一些意想不到的角落發現小小的金字塔形的殘渣堆積著,內容包括:蘋果皮、西瓜子、花生皮、話梅核、魚骨頭,以及種種能帶給我驚喜的東西。 對此,我照舊嘮叨,但豬已經達到了「聽而不聽,不聽而聽」的佛教勝境,如老僧入定般神閒氣定。暗暗觀察,我發覺豬似乎對這些嘮叨多少是有些享受的,如果有一天我停止了唐僧般的絮絮叨叨,他肯定會先覺得寂寞,然後覺得惶恐,繼而不停地問究竟哪裡出了錯。 事實上,女人的嘮叨,對於男人來說,是安全感的組成部分。 這大概可以溯源到從幼年到青春期的老媽的嘮叨,那東西就像媽媽手裡 永遠纏不完的毛線團一樣,煩人,但又溫暖而家常。當一個男人樂於聽你叨的時候,說明他在潛意識裡已經在你臉上貼了「媽」的臉譜。 舉一反三,我相信,關於返老還童的撒嬌現象,也是同理。小時候男孩永遠靠著讓人難以理解的頑劣贏得老媽的關注與疼愛,年齡增長,習慣卻沒有因此刹閘,跟著歲數一起發揚光大了。當豬向我撒嬌,我相信大大的「媽」字正在我臉上閃閃發光。 婚禮上女兒總是由父親小心翼翼地交給老公,冠冕堂皇地表示照顧女人的義務在兩個男人之間交接了——真是蒙人!完全掩蓋了恐怖的現實。我一直覺得,不妨改造一把,在神聖的禮樂聲中,由媽牽著兒子出來,然後交給兒媳婦——示意她從此開始負責該男人的飲食起居,不得推諉。 真相就是如此令人髮指。 有人曾經寫文章問:「男人何時才能長大?」 我譏笑作者:一看就沒結過婚,太沒經驗。男人永遠不會長大,他們只會發胖。 某同事新婚,又遷新居,我們一大幫人跑到她家去吃蟹慶祝。第二天,同事反映其老公不慎受驚——半夜,突然在臥室的角落裡發現巨型蜘蛛一隻,遂大叫一聲,施展輕功躥往床角。同事上前查看,發覺原來是只漏網之蟹,它跳下灶台,穿越客廳、走廊、書房,逃脫了蒸煮,體面地在臥室壽終正寢。真相既已大白,同事遂命老公將其拿走。老公抵死不從,原因是:「我怕!」同事因此非常欷?#91;:以為找到老公之後,就找到了遮風擋雨的棚子,怎麼如今的棚子們比我還脆弱無助呢? 我倒覺得,如果沒結婚,恐怕該男早忘記了恐慌的事實,著力表現自己的非凡勇氣還來不及,此次原形畢露,只因已經在心理上把老婆當成了可以遮風擋雨的第二個媽。 朋友五月在某天問我:你家豬哭嗎? 我說:哭。 她問:是無聲啜泣,還是放聲大哭? 我說:他嘴一歪就哭,通常雷聲大雨點小。 五月說:我家豬更厲害。經常是我委屈,哭兩聲吸引他哄我,不想他一屁股坐在我身邊,號啕大哭,涕淚橫流,最後我一定要擁抱他安慰他,以至慰安 他,才能告一段落。 我大笑:又一個會撒嬌的兒子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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