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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我知道這個電話再通下去就沒意思了。我說,那好吧,謝謝你了。

  我剛掛了電話,芳菲的電話就打來了,她說怎麼回事啊,你電話老是忙音。

  我說我在打電話。

  芳菲說,和誰通電話啊,那麼長時間。

  和許可證。

  芳菲說,怎麼啦,聽你口氣,好像不高興啊。

  也沒什麼。

  我請你坐坐吧,你到耶士咖啡館,我請你喝咖啡。

  我猜想芳菲還有話說。

  芳菲攪著咖啡,果然說了,剛才當著達生和海馬的面,我沒好說。

  什麼事這麼嚴重啊。

  芳菲說,許可證太差了,他請我上他家去吃飯……老陳你弄那種眼神看我幹什麼啊,許可證可沒把我怎麼樣……他太陰暗了,他跟我打聽社長的事。我一開始不知道,還以為是隨便聊聊,誰知道他想搞弄搞弄社長。

  你不是說他要調到國土局嗎?

  當著達生和海馬,我不想說真話。

  他想當社長?

  你知道我們晨報的情況,社長還兼黨委書記,負責黨政全面工作,在報社,可是一手遮天啊,誰都想當社長。許可證表面呆在家裡老實,對外放風,說要過渡到這個局那個局的,實際上,他背地裡卻在整人家社長的事。這年頭,只要是一把手,誰沒有點事啊,許可證在官道上跑這些年,他當然知道了,他套我話,讓我出頭,讓我打聽社長的軟肋,我差點上他當了。

  你沒上當就好。

  好什麼好啊,許可證是有意想害我,單位人早就傳開了,說我是許可證的人,說我就是許可證安插在廣告部的一顆定時炸彈,需要引爆的時候,就適時地引爆,把社長炸得屍骨無存。

  芳菲把聲音壓在喉嚨裡,我為了聽清她的話,只好伸長了脖子。我看到芳菲單薄的嘴唇,還有潔白的牙齒,就連她的睫毛也一根根清晰可見。咖啡館的燈光永遠都是那麼曖昧。我和芳菲近在咫尺,我都聞到她嘴裡淡淡的氣味了。芳菲繼續說,單位的謠言多了,就像你剛才那眼神一樣,怪裡怪調的,還說我跟許可證有一腿,老陳你知道,許可證算什麼玩意兒,我跟他,嘻,真是笑話。

  芳菲能跟我說這些體己話,我覺得芳菲還是信任我的,這說明,若干年前的那場誤會,芳菲已經淡忘了。她已經把我當成她的好朋友了。不然,芳菲完全沒必要跟我說這些。許可證剛到晨報不久,按說他還沒有資本跟社長較勁。不過,從側面迂回,試試社長的力量,也是有可能的。芳菲是廣告部主任,和許可證確實也稱得上朋友,她首當其衝,也是不算奇怪的事。只是芳菲對我的信任,讓我心裡多了一些另外的想法。我得好好為芳菲著想才對。

  芳菲,你現在處境有些微妙。我說,許可證真像你說的那樣,你要當心,不要讓別人給利用了,這對你並沒有什麼好處。

  芳菲說,我知道,不過我找社長談了,我想調到日報去搞廣告。

  換一個地方也不錯,我說,社長同意了嗎?

  社長說要研究一下。不過到日報那邊並不難,都是社長說了算。

  然後,我們沉默了一會兒,不說許可證也不說晨報的事了。我們開始說一些別的話。我們什麼都說,電影,電視劇,明星;減肥,瘦身,跳操;小鳥,天氣,動物世界;時裝,美容,化妝品;早餐,大米,菜市場;西瓜,水果,鮮奶;腳氣,男人,青春痘;生日,情人,自殺……說來奇怪,我們對什麼話都感興趣。芳菲一說一大套,我也突然變成了無所不通的全才。我們已經忘了別的事。我們沉浸在我們自己的話題裡。芳菲不時地笑,或淺笑,或哈哈大笑。甚至,我們還各自講了好幾個笑話。芳菲還拿出手機,給我看她那些朋友發給她的黃色短信。這些資訊都是聰明絕頂,黃而有趣,趣而帶色,能從這些短信裡看出大智慧來。我讓芳菲把這些短信發點給我。芳菲說不行,芳菲說等以後有好玩的,發給你。

  直到很晚了,我們才離開咖啡館。

  分別時,我突然有些依依不捨的。

  回家的路上,我想,芳菲今天(應該是昨天了,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鐘了)請我們吃飯,就是為喝咖啡做鋪墊的。她為什麼要請達生海馬和我去吃自助餐?而且並未談什麼要緊的事。喝咖啡也沒有什麼充足的理由。因為芳菲跟我說的關於許可證的話,也是可說可不說的。最終,是我們後來的長達幾個小時的閒聊,這才是芳菲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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